看著眼前冰冷的槍管,和耀眼的火光,“蛛母”眼中的紅芒徹底褪去,在子彈擊穿它腦袋的最后一瞬間,它終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她叫程淼!
來自江蘇,今年二十歲,是蘭州大學榆中校區的大二學生。
2005年,春節前夕,江蘇鹽城,市婦幼保健院,產房外。
程父正在在狹窄的走廊里來回踱步,消毒水的味道不停的飄進他的鼻腔里。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一直死死盯著緊閉的產房門,程母的痛呼聲不停的透過門縫傳來,不斷的刺激著他緊繃的神經。
終于,門開了,護士抱著一個小小的襁褓,臉上卻沒有慣常的笑容,反而帶著一絲凝重:“程名章?女孩,五斤六兩。那個……醫生請你們過去一下。”
病房里,老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十分復雜。
只見他的手指點著化驗單上幾個異常的參數:“二位,孩子的血型……非常特殊,比rh陰性血還要罕見得多。全世界也就幾百例,我們將之稱為‘x-c型’血。”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更麻煩的是,根據目前有限的研究資料來看,這種血型似乎非常容易誘發一些自身免疫系統的異常反應。通俗點說,孩子以后……可能會體弱多病,需要格外精心的護理。”
剛剛生產完的程母躺在病床上,臉色瞬間煞白,手指死死抓住丈夫的胳膊。
程父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的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用力的點著頭。
2009年,深秋,江蘇鹽城。
小小的程淼蜷縮在沙發一角,懷里緊緊抱著一個洗得發白的舊兔子玩偶,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卻倔強的不讓它們掉下來。
她發著高燒,小臉燒得通紅,身體一陣陣發冷。
客廳里的氣氛異常的壓抑,幾個穿著講究,自稱是某國際生物科技公司代表的男人圍坐在茶幾旁,為首的那人臉上堆著程式化的笑容,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程先生,林女士,我們理解你們的顧慮。但請相信,我們是最頂級的機構,擁有最完善的安全保障。只需要定期提供一點程淼小朋友的血液樣本用于醫學研究,這對推動人類攻克罕見病意義重大!當然,報酬方面絕對讓你們滿意。”
說著,他推過一份厚厚的合同,指尖點著末尾的金額數字,后面跟著一連串令人眩暈的零。
程父臉色鐵青,他看都沒看合同,猛的一掌拍在茶幾上,震的茶杯叮當作響:“滾!我女兒不是小白鼠,多少錢也不賣,出去!”
他的吼聲在客廳里回響,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那名男子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臉色變冷:“程先生,話不要說得這么難聽。科學研究,造福人類,這是大義。你們這樣是自私的,我們還會再來的。”
說完,幾個人悻悻起身,門被重重關上。
程母再也忍不住,撲到女兒身邊,緊緊抱住她滾燙的小身體,淚水無聲的滑落,滴在程淼的額頭上,滾燙滾燙的。
程父疲憊的靠在門框上,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里充滿了無奈和憤怒,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撥人了。
這兩年他們一直帶著女兒四處求醫,稀有血型的事情也泄露了出去,引來了這些人。
2013年春,廣東深圳,小學操場,體育課。
刺眼的陽光灑在大地上,曬得塑膠跑道蒸騰起了一股刺鼻的氣味。
其他孩子們在體育老師的哨聲中歡快地奔跑、追逐、尖叫著。
只有程淼,孤零零的坐在操場邊緣,高大的鳳凰木投下的陰影里,她的膝蓋上攤著一本厚厚的《十萬個為什么》。
汗水浸濕了她額前細軟的劉海,粘在蒼白的皮膚上。
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書頁上那些奇妙的插圖上,但遠處傳來的嬉笑聲,像細小的針,一下下扎著她的耳朵。
“喂,林黛玉!又在這里裝病號看書呢?”一個剃著平頭,皮膚黝黑的男孩故意跑近,夸張的模仿著她走路的樣子,引來周圍幾個孩子的哄笑。
“體育課都不上,真沒勁!老師還讓我們照顧你,憑什么呀?”
“就是,動不動就生病,真麻煩!”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女孩撇著嘴附和。
程淼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睛,拳頭攥的緊緊的。
她能感覺到那些好奇的、嘲弄的、甚至帶著點厭惡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自己身上。
她咬緊了嘴唇,把臉更深的埋進書頁里,此刻硬硬的紙張是唯一能保護她的盔甲。
操場上的喧鬧聲,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遠處老師的哨音,都變成了一種遙遠的,模糊的背景噪音。
只有書本上那些關于遙遠星系、深海巨獸和恐龍化石的圖畫和文字,才能讓她暫時忘卻煩惱。
這些年,為了躲避那些人的騷擾,他們搬了很多次家。
后來,因為父親工作的變動,舉家來到了廣東省的深圳市。
新的環境,新的學校,卻依然沒有讓她感受到溫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