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盛夏,高考考場,最后一門考試。
頭頂老舊的電風扇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徒勞的攪動著六月悶熱粘稠的空氣。
汗水順著程淼的鬢角滑落,滴在試卷上,洇開一小片模糊的墨跡。
她握著筆的手指冰涼而僵硬,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小腹處傳來一陣緊似一陣的絞痛,就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腹腔里狠狠攪動。
眼前試卷上的文字開始扭曲跳動,胃里翻江倒海,惡心的感覺一陣陣上涌。
程淼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監考老師注意到了她的異常,走過來低聲詢問:“同學,你怎么樣,需要去醫務室嗎?”
程淼猛的搖搖頭,抬起汗濕的臉,對著老師擠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老師……我……我能堅持……讓我考完……求您了……”
汗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在桌面上。
監考老師看著她眼中的哀求之色,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轉身走回了講臺。
程淼用衣袖胡亂擦了擦臉和脖子上的冷汗,再次低下頭,一個字,一個字,艱難的作答。
窗外,陽光依舊毒辣,時間卻從未如此漫長而痛苦。
上天沒有給程淼一副強健的體魄,卻給了她無比聰慧的大腦。
因為被同學孤立,沒有朋友的緣故,她將大多數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
小學、初中、高中,不管再哪個階段,她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
不考慮身體健康的情況下,她總是家長們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因為深深知道父母這些年來的不容易,只要身體允許的情況下,程淼總是在不停的努力著。
家里的臥室中,整面墻上,都貼滿了她獲得的各種獎狀。
陳列柜里,更是擺滿了不同領域的榮譽證書和獎杯。
可是這一次,誰也沒有料到,她會在考場上突然發病。
高考成績出來之后,程淼的這一門考試毫無懸念的發揮失常,分數遠遠低于預期。
父母和老師都在安慰她,甚至勸她不行就復讀一年,因為她有著劍指清北的實力,無非就是推遲一年進入大學罷了。
可她卻拒絕了,而且無比堅定的直接填報了蘭州大學的志愿,因為她想去遼闊蒼茫的大西北看看!
2024年,隆冬,蘭州大學榆中校區,圖書館窗邊。
西北冬日的陽光透過高大的落地窗,灑進了室內。
因為有暖氣的緣故,圖書館中的溫度幾乎要趕上夏日了。
程淼坐在靠窗的桌子旁,面前攤著厚重的《分子生物學》課本,以及幾本晦澀難懂的英文文獻。
陽光勾勒著她專注的側臉輪廓,帶著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
她正蹙著好看的眉頭,在一張演算紙上飛快的推導著某個復雜的公式,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輕響。
“嗨!同學,請問這邊有人嗎?”一個刻意壓低后,依然清脆爽朗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程淼抬起頭,看到一個扎著利落馬尾,穿著白色長款羽絨服的女生站在桌旁,笑容異常干凈,卻又像陽光一樣明媚。
見她無動于衷,女生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笑著指了指程淼旁邊的空位。
程淼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搖搖頭:“沒……沒有人。”
“謝謝!”女生大大方方的坐下,放下背包,拿出一本《西方經濟學》。
她似乎對程淼面前那堆艱深晦澀的生物符號很感興趣,探頭看了一眼,小聲驚嘆著:“哇,分子生物學?你好厲害啊,你是生科院的吧?我是隔壁蘭財大和平校區的,金融系,我叫蘇曉冉。今天過來找老鄉,結果她突然有事,就來你們這‘蹭’會兒圖書館。”
說著,她吐了吐舌頭,笑容十分可愛,又帶著點不好意思。
程淼被對方自來熟的熱情弄得有點局促,但那雙明亮帶笑的眼睛里沒有絲毫她熟悉的探究或疏離。
她微微放松下來,小聲回答:“你……你好,我叫程淼,生物科學專業。”
“程淼?真好聽,像小說里的名字欸!”蘇曉冉眼睛一亮,隨即又壓低聲音,“哎,你的字寫的真好看,可惜這些符號和公式我根本看不懂。看你在演算紙上寫的這么復雜,還有英文文獻,你肯定是很厲害的學霸……”
蘇曉冉嘰嘰喳喳的小聲說個不停,程淼只是呆呆的看著她。
也許是對方眼中純粹的好奇和毫無負擔的親近感,也許是遠離家鄉后難得的放松,程淼緊繃的心弦第一次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微微變的松弛。
她拿起筆,在演算紙的空白處,簡單的畫了兩個示意圖,聲音依舊很輕,但帶著一種分享知識的認真:“其實……也不是很難,你可以這樣理解……”
窗外的陽光流淌進來,籠罩著兩個低聲交談的年輕身影,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書墨香。
那一刻,程淼第一次感覺到,西北的干燥的風,似乎也帶上了一絲暖意。
自從那次偶遇之后,兩個小女生互相留了聯系方式,即使不在同一所學校,所學專業也各不相同,但兩人卻慢慢成為了最好的朋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