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咬了咬唇,依舊忐忑不安——可她也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躲是躲不過去的。
......好。她深吸一口氣,終于勉強點了點頭,明日......我便隨二爺一同去。
見她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賈璉忽然笑了,抬手替她將耳邊一縷散亂的青絲攏至耳后。
鳳哥兒何時變得這般膽小了?當初在老太太面前跟我使絆子的潑辣勁兒去哪兒了?
他這一番調笑,倒把王熙鳳那股傲勁兒又激出來了半截。她柳眉一豎,正待嗆回去,卻見賈璉眼中含笑望著她。
放心,一切有我。他微微俯身,一字一句輕聲道,天塌下來,我也替你扛著。
這一句話擲地有聲,竟讓王熙鳳心頭一熱,眼眶忽然有些發酸——
是啊,平日里她事事逞強,可此刻有他在身邊擔著,她竟忽然覺得......原來依賴一個人,也沒那么難堪。
反而——更加的讓人心安!
她垂眸掩去那一瞬的動容,再抬首時又是一派利落:
二爺既這般說,那明日便去見國公爺!倒要讓那起子暗地里使壞的瞧明白了——咱們可不是好惹的!
賈璉見她這副斗志重燃的模樣,頓時朗聲大笑起來。他伸手一攬,將王熙鳳輕輕擁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發間輕蹭:
這才是我認識的鳳辣子!
王熙鳳被他這一抱,先是一怔,本就老夫老妻的她,臉上罕見的飛起兩朵紅云。
她象征性地掙了掙,卻終究沒舍得真推開,反倒悄悄往他懷里又靠了靠!
一旁的平兒見狀,抿嘴一笑,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臨出門時還不忘將房門輕輕帶上,留給他們夫妻二人獨處的空間。
次日清晨,遼國公府內一片寧靜。
十一月的京城已見嚴冬寒意,檐角掛了幾根細長的冰凌,在晨光下泛著剔透的光。
園中草木凋零,唯有一叢寒梅開得正盛,幾點紅意綴在枝頭,顯得格外精神。
遼國公賈玌已起了身,由瑞雪和晴雯伺候著梳洗罷,此刻正披著一件深青色云紋錦氅,靠在暖亭內的美人靠上歇息。
這暖亭造得精巧——四面板壁皆是夾層,中間灌了熱水循環,外頭再罩了厚實的氈簾防風。
亭內還放著一盞暖爐,炭火烘得整間屋子都暖洋洋的,竟連外頭的寒冷都幾乎感受不到了。
賈玌手里捧著一盞熱茶,捧著《尉繚子》神色慵懶地望著窗外的一絲絲落雪,再透過落雪,遙望遠處的天際!
遼東一役的血與火,此刻在腦海中清晰浮現——
那些排兵布陣的謀略,那些生死一線的廝殺,都化作最深刻的領悟,融入骨髓。
勢者,因利而制權也
兵形勢者,雷動風舉,后發而先至
——所謂兵形勢,不在于兵馬多寡,而在于審時度勢,在于對戰場全局的掌控。
昔日紙上談兵時,他對這套理論雖然精通,但終究少了幾分真切感悟。
直到親歷大戰,才知道真正的勢是何等玄妙——
它藏在風吹草動的微妙變化里,藏在敵軍陣營的細微變動里,更藏在將士們一個眼神、一聲吶喊的氣勢里!
他低聲吟誦,茶盞中的熱氣在冷空氣中氤氳成霧,果然只有親身經歷并且主導過的戰爭,方能證道其中奧妙,明白其中三昧!
“哼——!”
“狹路相逢勇者——勝!”
“只要我在,只要我這桿‘大纛’依舊立于戰陣之前,那么——我即不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