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孤......可還失禮?氣色......可還過得去?”
寧壽宮內,太上皇今日竟能半倚在龍榻上,背后墊著厚厚的明黃引枕。
身著一身嶄新的的明黃常服,花白的頭發被精心梳理過,束在蟠龍金冠內。
臉上雖依舊溝壑縱橫,但那渾濁的眼底,卻罕見地燃著兩簇微弱的光,驅散了連日來的死寂。
他微微側著頭,由著太上皇后親自為他整理衣領。
太上皇后今日亦是一身莊重得體的絳紫緙絲鳳紋常服,雖非朝服大妝,卻處處透著精心。
她仔細地為太上皇撫平衣領上最后一絲褶皺,聞言,臉上綻開一個笑容:
“上皇今日精神極好,氣色比昨日好,比前日好,比前些日子都好多了!瞧著就讓人心安。”
說罷,她微微側首,對侍立在一旁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那宮女會意,立刻躬身退下,片刻便捧著一面銀鏡進來。
太上皇后親自接過那面銀鏡,捧到太上皇面前,調整好角度,讓他能清晰地看到鏡中自己的面容。
“上皇您瞧,”太上皇后柔聲道,帶著一絲哄勸的口吻,“是不是精神多了?這身新衣裳也極襯您!”
太上皇的瞳孔微微轉動,聚焦在鏡中的影像上。
那張臉依舊瘦削得脫了形,皺紋深刻,眼窩深陷,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
——孤被傷病纏身,而今......竟憔悴至此!
他枯槁的嘴唇囁嚅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極輕、極輕地嘆息了一聲,帶著一種近乎自嘲的意味:
“你何時也學會哄騙孤了?這鏡中人......分明還是個病入膏肓的老朽......”
太上皇后無言,不知如何應對!
見此,太上皇只覺萬般滋味涌上心頭,最終只化作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笑意,在他嘴角漾開!
不再看鏡中那不堪的模樣,目光投向殿門方向:
“吳新貴......什么時辰了?遼國公和孤的......何時能到?”
吳新貴趨前一步:
“回稟太上皇,已近巳時正刻!方才內侍來報,遼國公車駕已至午門,此刻......想必正由內侍引著,往壽安宮來!奴婢估摸著,盞茶功夫,必至宮門外!”
“唔......”
太上皇喉嚨里發出一聲模糊的回應,不再言語,只是微微闔上了眼,靜靜地等待著那即將叩響門扉的時刻!
宮墻夾道,盡是靴底踏在石板上的回響。
賈玌走在最前。
身后半步,跟著賈蓉與秦可卿。
引路的太監,躬著身,腳步放得極輕極快,偶爾回頭:
“國公爺,前面就是寧壽宮了!”
高大的宮門敞開著。
門楣上“寧壽宮”三個鎏金大字,在晨光下顯得有些刺眼。
賈玌在宮門前十步處穩穩站定。
抬眸,目光望向那緊閉的宮門,眼神深處無波無瀾。
上一次,他獨自一人,攜劍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