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丫頭從前都是沒心沒肺鬼靈精的樣子。
也就是前些日子出去了一趟。
稍微想想就知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了,說起來她雖是出家人,卻也算得這丫頭半個母親,不能不操心著些。
然而。
此話一出。
卻見徐妙錦俏臉上略略露出一抹失意之色:“不是不是,師太你想錯了。我……我也不知他是哪一家的,不過是在集市上偶然與人發生了些齟齬,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緣罷了,日后大概都不會再有相見之日了。”
細細想來。
她唯一知道的,也就是對方的名字罷了。
京中勛貴子弟她大多都見過,而且她所知道的勛貴子弟之中,也沒有哪個姓“佟”的。
雖然上次自己說過,回頭也要請他吃飯,可二人之間誰也沒有報出門戶,也沒有約定過時間,何來的“下一次”?
想到這里。
徐妙錦深呼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仿佛要將之前那些思緒一股腦地從自己的腦海里搖出去一般。
而后對清寧師太淡淡一笑,挽著清寧師太的手臂靠在她肩膀上:“大不了以后來凈月庵當尼姑嘛。”
清寧師太摸了摸她的腦袋:“這傻丫頭,盡亂說話。”
說罷聲音柔和地寬慰道:“世間一切,自有緣法,若是有緣必然能再見,若是不能再見只能說明你們并無緣分,也不可惜,你往后自然也會有你自己的緣法。”
徐妙錦也不是擰巴的人,大概是把這話聽進去了,嘿嘿一笑:“說不定我的緣法就是跟著師太當比丘尼呢~”
……
山西,一座人跡罕至,少有人知的礦山深處。
坐落著一個呈凹字型的礦場。
礦場之內,地上隨處可見都是黑色的煤炭,黑色的地面上映著一條條車轍,礦場邊緣大塊小塊的煤炭堆疊成一座座小山一般。
有人從礦場連接著的礦洞之內,一車車地把新挖出來的煤炭運送出來;有人則在煤炭堆成的小山附近拿著鋤頭、鐵鍬等工具,一下一下地砸在那些大塊的煤炭上……
“老王,你都連著干了好幾個時辰了,不歇歇?”
“不歇!這活兒,咱干得有勁!”
“啥時候聽說過朝廷讓人干活兒還發工錢的?咱一開始還以為是騙人的哩!沒想到還真給咱發工錢了!”
“是啊!頭幾天咱這兒的工頭少發了些錢,立刻就被差爺拖去處死了,往后日日的工錢都和說好的一模一樣。咱當然樂意干,干到死也樂意!哈哈哈哈!”
“干完這幾個月,今年可能過上個肥年了!”
“嘿嘿嘿,咱屋里頭的娘們吃上了雞湯,來年咱還等著她給咱生個大胖小子,哈哈哈哈!”
“……”
礦場之內負責碎石的工人一邊揮汗如雨的干著,面上卻是帶著笑意的,一個個眼睛里仿佛有光。
此起彼伏的敲打聲之中,左右閑聊著。
“先帝駕崩、新帝登基的消息傳過來的時候,咱還聽不少人說咱們這位新帝登基不行、不好,也不知是哪個王八羔子亂講的,朝廷啥時候對咱這么好過?”
“不過……也不知道朝廷找了咱們這么多人又是挖煤又是碎石的,要做什么?這么多煤炭能做什么吃?便是造兵器要燒鐵,一下子也用不著這么多。”
“嘿嘿!你管朝廷要做什么,那不是咱管得著的事兒。咱干活兒,朝廷給發工錢,那咱就必須把這活兒好好干下去!咱只知道,咱們這位新帝,是個好皇帝!”
“對頭!哈哈哈哈哈!”
“……”
對于這些礦工來說,他們不知道應天府內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新帝做了什么,只知道,虧了這位新帝,他們賺到了錢,這礦場之內自然是熱火朝天、好評如潮。
眾人說話間。
一隊人推著空空如也的推車走了過來。
“這是要做什么?”敲炭的礦工停下閑聊,不明所以。
接著便見這隊人將他們敲碎的煤炭裝上了車,一車車地往礦場外運出去。
諸多礦工雖然好奇,卻也沒人敢過問。
均是繼續埋頭苦干起來。
而另外一邊。
裝有敲好的煤炭的推車出了礦場,便順著山間臨時修好的路一路往山下推去,直到接近山腳一處“轟隆”作響的水流旁邊,才停了下來。
水流旁邊的平地上已經挖好了一個個大坑。
“吳千戶,已經安排礦工們陸續把碎好的煤炭往這邊運過來了,您看接下來是?”打頭一人對著站在瀑布下方一名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青壯男子恭敬地問道。
“都倒進水坑里去!”
“洗煤!”
被稱為“吳千戶”的青壯男子微微蹙起眉頭,下令道。
吳千戶的面上也帶著一絲猶疑之色。
他本是一名普通的錦衣衛千戶,和宋忠關系十分要好,新帝登基之后,宋忠當了錦衣衛指揮使,他卻萬萬沒想到,派給自己第一樁任務,居然是來挖煤……
只不過宋忠交代的時候特別謹慎。
讓他一定要按照規定的方法處理煤炭,說是什么……能制造出無煙煤……
只是,當真可以有無煙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