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他看不出來袁珙真正的意思。
袁珙這一封情報,實際上可以簡而言之叫做,「進步中,勿擾」……只不過袁珙準備自己偷偷進步來著,肯定不可能直接明說。
“怎么了,殿下?”
見朱棣和徐妙云皆是臉色一變,旁邊的丘福、道衍和尚面上神情也都是微微一滯,就算他們不知道信上寫了什么,但顯然不是什么好事。
朱棣蹙起眉頭將手里的情報遞給二人。
丘福立刻就忍不住了,氣急敗壞地怒罵了起來:“他娘的搞什么鬼?又封閉?之前去找周王殿下也是,現在這個袁先生也是……怎么感覺我們好像被針對了!”
“應天府那個老銀幣是知道我們要做什么不成?”
道衍和尚輕嘆了一口氣:“針對……應該不是。”
“咱們北在北平,而袁廷玉南在浙江,應天府那人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知道他和我們有關系。歷代帝王煉丹是為求長生,這種事情看守嚴密倒是也不足為奇。”
“況且若是袁廷玉被他們逮了,此刻淮西勛貴估摸著都已經帶著大軍到北平來了,咱們收不到這信。”
丘福攤了攤手:“咱們做得這么隱秘,應天府那邊當然是不可能發現的,俺就是氣急之下胡亂說的。”
他沒意識到,自己的胡亂吐槽,在某種程度上來講,其實是說到點子上來了——朱允熥還真就早知道他們這群人的小九九,還做出了一定的針對。
當然,醫療院閉關是朱橚得了顯微鏡,自己為人又謹慎,表忠心來著。
煉丹司封閉式管理,則純粹是朱允熥自己準備搞化工需要保密才這么干,屬于掃射,并沒有針對誰的意思。
連朱允熥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防到了誰。
朱棣也不認為朱允熥發現了他們的操作,點了點頭,有些悵然地道:“道衍師父所言有理,被發現不至于,只是袁先生這一條線……也的確算是斷了,唉……”
說完,朱棣心里一陣憋悶。
不止是朱棣,就連道衍和尚心里都有些郁悶了。
從明面上的各個角度來分析考慮,都不像是應天府那人刻意為之的,但細細一想,又好像真的干啥啥受挫一樣,安排的事情都能被人截胡——是一種浮在空中,連發泄口都找不到的,郁悶的感覺。
幾人各自沉默了好幾個呼吸的時間。
道衍和尚這才收拾好心情,深吸了一口氣道:“斷了就斷了,不過根據信中的消息,袁廷玉的確已經被新帝看中收入宮中、混到新帝身邊去了,這一條線雖只能暫且按下不表,卻也不代表完全廢了,說不得日后會有什么意想不到到的作用也未可知。”
“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暫時不成了,那就忙活第二件事。”道衍和尚道。
他養氣功夫極好,心態自然也沉穩,不會一味沉溺于負面情緒之中。
朱棣也收斂起自己心里的憋悶,面色略沉地點了點頭:“本王直接去私宅,將此事告知父皇。”
說罷便拂了拂衣袖,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而去。
燕王府到朱元璋所在的私宅不遠,不多時,朱棣便獨自一人出現在了私宅之中。
一進入私宅,便能聽到宅邸之中的絲竹管弦之樂、歡歌嬉笑之聲,靡靡頹然,不知道的,還以為里面是誰家的紈绔子弟在里面尋歡作樂。
對此朱棣倒是不怎么意外。
這幾天他得到的消息就是這樣:自家老爹沒事在北平城里逛逛街,在宅子里喝喝茶、嗑嗑瓜子、聽聽歌,賞賞舞的……
只是身臨其境,朱棣還是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不過眼下也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朱棣入了宅。
便一路徑直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往里走去,朱元璋的身份只有一個陸威知道,朱棣則是堂堂燕王,沒有特別交代的情況下,自然沒人敢攔他。
“奴婢參見燕王殿下!”
朱棣一出現,廳堂之內的所有聲音立刻戛然而止,眾人自然是誠惶誠恐地給朱棣見禮。
朱元璋弓著腿斜躺在軟塌上。
有些不太情愿地睜開了眼睛,眉頭微蹙,似乎神情之中還有一絲不悅:“燕王殿下?”他操勞了一輩子,現在輪到他享受享受了,正快活著呢。
朱棣拿出一貫威嚴的神色,揮了揮手讓此間其他人退下,隨后才關起門,換上了「乖乖好大兒」的面孔,對朱元璋拱手一禮:“還請父皇恕罪。”
“本不該叨擾父皇,實則是兒臣這里有一個觸目驚心的消息,刻不容緩地要和父皇一說。”
“觸目驚心的消息?”
朱元璋倒是一時沒明白自家這個老四又搗鼓出什么來了,最近的消息,頂多就是北方各個省、府、州、縣布料生意的事情了,這消息也犯不著用「觸目驚心」來形容啊?
朱棣則是十分凝重且鄭重地點了點頭。
煞有其事地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啟稟父皇,原本,兒臣和父皇都只以為,如今在應天府里攪動渾水的那只手,乃是站在藍玉等淮西勛貴的身后出謀劃策,可兒臣卻已然發現,那只手其實并非是站在淮西勛貴身后,而是……”
“而是直接躲在新帝的身后呼風喚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