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緩才聳肩道:“確實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不過……朱權雖然覺得張宇初所述的信件內容,無一不是無稽之談,可接下來卻是目光微微一定,道:“只是本王覺得,張道長乃是十分穩重之人,他說的這些,不一定是無的放矢、沒有根據的。”
朱權和張宇初、張宇清二人之間雖是淺交。
可從前在宮里相遇的時候,他曾向二人請教過一下道藏的釋義,接觸下來,他對張宇清也算有些了解。
所以此刻。
朱權雖然覺得張宇清的說法十分離譜。
卻也沒有貿然全盤否定。
說到底,朱權雖年少,在一些方面或許經驗不足,不如旁人老謀深算,可卻并不是什么太過沖動、剛愎之人。
從他在歷史上明明得到了朱棣「平分天下」的許諾,最終卻被朱棣背刺一刀丟到南昌的情形下,也能沉得住氣,不再執念于所謂的「半壁江山」,反而愈發專注于道學、經子、九流、星歷、醫卜、黃老、戲曲這些方面用以消遣排解,就可知一二了。
對于朱權這說法。
張宇初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殿下對舍弟的評價,倒是挺高的。不過……不自謙地說一句,貧僧那不成器的徒弟或許有些浮躁,可是宇清,絕對是很沉穩,也能當得了大事的人。”
他說的這話也的確是真心話。
歷史上,張宇初這正一教掌教、朝廷冊封的天師之位,正是傳給了張宇清了。
他對自己的弟弟有這份信任。
所以他相信,這封信的內里……
必然藏著什么他想不透的東西。
而他也同樣愿意相信,這唯一一封來信之中的最后一句告誡:「無論如何,當敬畏新天子」……
是正一教日后的出路。
即便他如今并不太清楚這個結論的內在邏輯。
這也是……
他今日會出現在寧王府的第三個原因!
正一教歷經數次王朝更迭,他作為掌教,雖不涉朝廷事務和斗爭,卻也看得明白,如今的大明皇朝,看似穩定,實際上還有不少暗瘡。
少年帝王,歷朝歷代都容易讓人起覬覦之心,所以這暗瘡里,藩王之禍,算得是其中之一。
既然張宇清從宮里釋放出了信號來,而他也選擇了相信自己的弟弟,行事作風上,自然會往張宇清信中所說的那個結論上靠一靠。
如今以他們二人和寧王朱權之間的這一層關系,給寧王稍稍旁敲側擊一下,對正一教、對他都無傷大雅,但或許,在日后為正一教成就一樁功勞也未可知。
嗯,只要張宇清那話,的確是可信的。
朱權雖聰慧,但畢竟閱歷淺,心思也還沒深到那個地步去,自然不知道張宇初心里這么多彎彎繞繞的盤算,只當這位張天師是因為自己對道學有興趣,從前又有淺交,這才來敘舊拜訪的。
所以對于張宇初這看似正常,實際上卻隱隱藏著些許煽動之意的話也沒有任何懷疑,只大大咧咧地笑著道:“無論是張天師還是宮里的張道長,都是道法深厚之人,本王自然是覺得他能信的。”
說到這里,朱權顯然已經被張宇初帶到了張宇清所說的那個所謂「結論」之中了,眸子里不由露出深思之色,腦海中則出現一個喜歡低著頭、唯唯諾諾、話都說不完整的可憐少年,習慣性地呢喃道:“朱允熥……新帝……無論如何當敬畏新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