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藍玉的神情格外冷厲、嚴肅、認真。
常年帶兵打仗的人,或許毛病多,不注意小節,但在這種大事上,自然拎得清,否則他也不會是大明皇朝如今軍中執牛耳的人物。
“咱明白!”眾人的神情也認真起來,紛紛先后應聲。
看到此間情形,躲在角落的周立軒和范松德也各自暗暗松了口氣,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相視而笑。
他們不怕別的。
就怕這群人想得簡單,以為小皇帝那邊下了旨,就真沒什么事情了,更怕傅友德和小皇帝那邊趁著藍玉這群人掉以輕心,暗暗做什么手腳安排。
要是真讓小皇帝和他背后那個人解決掉了淮西勛貴這座大山,那他們籌謀了這么久、這么多年的事情,只怕真的要煙消云散了……
當然,現在他們不慌了。
周立軒嘴角噙著胸有成竹的弧度,附到范松德耳邊道:“我就不信他們真能把傅友德丟外面去!現在整個淮西勛貴集團用上他們所有的手段和情報網盯死,不怕出什么幺蛾子。”
范松德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讓他們緊張起來、戒備起來,但凡那邊露出什么馬腳動靜,只怕都不需要你我周旋,他們自己就急著要干了。”
周立軒道:“這個馬腳遲早要露的,謹慎防備之下,一個傅友德,一樣翻不出太大浪花,接下來,咱們便等著看下去就是……”
二人壓著聲音剛低聲盤算之間。
藍玉、張翼、曹興……等人都已經各自吩咐安排好了手底下的人,先后回來重新在席間落座。
只是這一次,氣氛就不那么輕松了。
畢竟這件大事已然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上,眾人的心情自然比平常凝重。
同樣在席間落座的常升則是漫不經心地左看看、右看看,見人都差不多聚集回來了,當即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打著哈哈,笑嘻嘻地活躍氣氛,道:“這不還沒啥事兒么?還不如多喝兩口酒、多吃幾塊肉,回頭要真發生了什么,咱也有力氣干活兒啊!各位叔伯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在場大家,我舅舅也好,各位叔伯也罷,哪個不是百戰老將?哪個不是能人、狠人?傅叔厲害,還能厲害得過你們這么多人捆一起?”
“要真有啥事兒,咱這有一個人帶虛的么?”
“咱們現在啊……干脆放心吃、放心喝得了!”
常升早就知道考題答案了,對于眾人這一副防備警惕的樣子更是喜聞樂見,這時候當然看熱鬧不嫌事大,講話全揀好聽的講,張羅著眾人吃吃喝喝起來。
往后那些令他擔憂的事情歸往后。
現在這件事都已經做到這份兒上了,傅友德離京也是勢在必行,他自然明白該把目光先放在當下。
常升話講得好聽,說他們干仗打仗厲害,這誰不樂意聽啊?一時心情自然也都大好,凝重的氣氛緩解了幾分。
也是因此。
桌子上漸漸又開始觥籌交錯起來。
……
另外一邊,乾清宮。
“傅友德是在涼國公府接的旨?”朱允熥饒有興趣地看著馬三寶,白皙修長的指節停留在剛剛用完的玉璽上,漫不經心的摩挲著,面上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片刻后,約莫是想明白了什么。
恍然一笑,道:“這個傅友文……老油條果然還是老油條啊,真會找機會進步!”
雖然他和傅友德才只見過一面。
不過朱允熥也大致看出傅友德的脾性了:老國公、是有功之臣、有傲氣和底氣,卻也不失謹慎。
按照傅友德的尿性,他是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跑去藍玉府上的,所以只有一個解釋:傅友文推他去的!
“顯然,傅友文這老油條,徹底押注了!一方面已經決定跟著朕的節奏做事,另一方面還看出來了朕的意圖和想法,把傅友德推到藍玉府上,配合著朕拱火去了。”
“他是個聰明人啊,這是在跟朕表忠心呢!”
朱允熥以指腹敲了敲桌子,心中自然也是帶著些暗喜的。
他要做的事情,這個時代的人根本就理解不了,就算真細細說明、細細解釋只怕也沒用,偏偏他的許多行動在這個時代的人眼里看來,說難聽點叫傻逼行徑。
而許多事情真往下實行下去的時候,其中涉及到的各種環節還得下面的人去一環一環操作,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思想,如果下面的人完全是因為他這個皇帝的威壓,實際上則在心里帶著下意識的抵觸情緒去做事情……事情執行的效果其實是會打折扣的。
而現在確定傅友文打定主意跟自己的節奏走,傅友德顯然也是聽傅友文勸的。
不僅接他這道圣旨調令十分痛快。
更是自己都跑去藍玉府上替朱允熥拱火去了……
這對于朱允熥來說當然算個好事兒。
聽到朱允熥的呢喃分析,一直都在納悶兒傅友德為何會跑到藍玉府上的馬三寶面上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恭敬贊道:“陛下是天子,自然當人人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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