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魏明合計了一下,這個京城自己得回。
且不說茅獎是寄托了茅盾先生遺愿的大事,當初他老人家拖著病體給自己寫下了一篇感人肺腑的序言,隨后不久駕鶴西去,那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文字,單單這份傳承之情,魏明無論得獎與否,這個場他得捧。
還有就是,12月20號是霖姐的生日,自己的生日沒能趕上,這個生日還是得陪她過一下的,順便把人藝的劇本通過霖姐遞過去。
就是不知道雪姐能不能趕回來,三人一起才叫家嘛。
另外自己的函授結業考試也是12月中旬,雖然學校可以破例讓他另選時間答辯,不過魏明想著干脆就一把搞定好了。
不過魏明要回京,他可不放心把四個孩子留在這里,雖然劇組人很多,看得過來,但他是第一責任人,所以他想著干脆這次把幾個小屁孩全都帶回去。
而帶回去他就不打算再帶過來了,干脆就趁這個機會讓他們殺青了事,其他劇組成員可以回成都休整,這個時間大概是一周到十天。
這樣肯定會無形中增加成本,不如一氣呵成,但現在成本早就超過50萬了,再增加多少都是魏明自己承擔。
唯一有些對不住的就是幾位主演和幕后主創,李寶田和葛存狀父子他們,所以魏明決定這段時間他們在成都開銷也由自己負責,讓他們痛痛快快放個小假。
決定后,這天晚上魏明跟韓三坪、陳鎧戈他們開了個會進行討論。
對于魏明要回京參加茅獎頒獎這件事大家都沒有異議,他們也都覺得魏明穩拿獎,所以該回去還是要回去的。
接下來一個晚上他們調整了拍攝計劃,未來三天要把孩子們的戲份全部拍完,如果拍不完,就把喜子的部分留著最后拍,先緊著其他小朋友。
這里面就包括非常重頭的一場戲,鐘老師離校回城,眾學生折飛機送別。
為了這場戲,前期籌備的時候特意重新建了一個位置合適的學校,每天拍學校戲份都要上坡下坡地運送設備。
現在終于要拍了,所有的小演員都集中在學校,聽完鐘老師平靜地講完了他的最后一課,然后說道:“下課。”
學生們一動不動,鐘老師提著早就準備好的行李,外面還有叼著草等待他的拖拉機。
從李寶田走出教室,張易謀的攝像機就一直在他身后,沒有給演員正臉,從教室一直離開學校,下了坡,看到了拖拉機。
張易謀驚嘆不已,這李寶田演技也太好了,只看背影他就能感受到鐘老師內心豐富的情緒。
比較明顯的是對這群學生們的不舍,還有一部分撥亂反正的欣慰,以及一絲赴死的決絕,幾個小小的停頓恰到好處,背影都會演戲,張易謀作為一個“視角”都在期待他能回頭。
直到拖拉機手詫異地抬手指向鐘老師身后……
其實現在后面什么都沒有,但鐘老師需要轉身回頭,做出看到紙飛機從窗子里飛出后的欣慰和感動表情。
等把李寶田的表情拍足了,切換視角,拍學生。
學生們的演技首先就不如李寶田,其次演員數量太多,有一個沒拍好就得重來,所以主要時間都花在了學生這邊。
好在喜子沒有掉鏈子,這一節最關鍵的就是他,沒有親人的皮皮和鐘老師的羈絆也是最深的。
此時鐘老師已經知道了他的妻子在自己離開后自殺身亡了,他的知音沒了,生命的意義也消失殆盡,雖然沒有明示,但魏明用很多手法暗示,他回城處理清楚了妻子的后事后可能會殉情。
雖然他曾幫助很多孩子走出了心靈的困境,可自己卻有些走不出來了。
但現在皮皮追了出來,他希望和鐘老師一起生活。
鐘老師拒絕了,他的心已經死了,但還是安慰了皮皮:“校長會領養你,以后你管他叫爹,你就是石頭他叔了。”
葛存狀葛老這個角色最終算是一個好人,不像葛憂的角色,一壞到底。
然而當鐘老師上了拖拉機,車子啟動,走了一段,他突然喊停。
魏明讓張易謀把鏡頭架遠一些,他要拍一個遠景,固定的鏡頭。
拖拉機在鏡頭的黃金分割點上,皮皮在畫面之外。
這一場戲在魏明的處理中是沒有配樂的,完全安靜。
直到鐘老師出了鏡頭,又抱著皮皮進了鏡頭,上車,車走,音樂這才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