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曉麗不清楚母親為什么會嫁給父親,但她知道母親金翠萍是知青,是插隊落戶來的西坪溝。
她只記得母親很有文化修養,別家小孩還在撒尿活泥巴的時候,金翠萍就開始教她學寫字了。
她現在都還記得,母親寫的一手漂亮的好字。
但這個過程并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大概她六七歲開始,金翠萍就在苗東方長期的毆打和折磨下,精神有些不正常了,整個人神經兮兮的。
而且情況越來越嚴重。
但年幼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因為在農村,男人打不聽話的婆娘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這段日子,非常煎熬,對她而言,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但起碼,母親還活著,她還有個支撐。
金翠萍的精神時好時壞,壞的時候甚至都認不出她來了,會咬她,咬得她哇哇大哭,好的時候又很愛她,抱著她哭著說自己不該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對不起她。
直到她十歲那年,金翠萍上吊自殺了。
“我媽上吊自殺那天是中午,我從山上砍柴回來,是我第一個發現我媽吊死在家里的。”苗曉麗哭著說,傷心之色溢于言表。
“砍柴?那天是周末嗎?”周奕問道,因為那時候苗曉麗已經十歲了,理論上應該都讀小學四五年級了。
苗曉麗似乎是明白他這個問題的言下之意,突然凄涼一笑道:“我沒上過學,我爸覺得女孩子讀書,糟蹋錢,我識的字都是我媽小時候教我的。”
楊川也驚呆了,問道:“可那個苗根花不是上過學嘛,據說還是你爸提的建議。”
苗根花也就比苗曉麗小四五歲而已,苗東方的態度怎么會差這么多的?
聽到苗根花這個名字,苗曉麗冷笑道:“是胡淑珍的女兒吧?我爸跟那個女的是姘頭。”
“姘……姘頭?”
“嗯,這個胡淑珍年輕的時候就不是啥好玩意兒,跟不少男人勾三搭四的,跟我爸也有一腿,我小時候撞見過他們在后山抱一塊兒親嘴。”苗曉麗滿臉厭惡地說。
周奕雙手抱胸,突然在思考一個問題。
苗曉麗繼續說,她媽死了以后,她又在家熬了幾年,等到十四歲就離家出走去打工了,吃了很多苦。
后來在市里的一家小飯店當洗碗工,認識了同在那里打工的現在的丈夫,然后就結婚生子。
現在兩人帶著一兒一女在他們的縣城開了一家夫妻店,雖然說不上有錢,而且很辛苦,但日子還算過得安生。
這十幾年間,她回家的次數沒超過五次,還是有了孩子后回去了幾次。
她承認自己對苗東方幾乎沒什么父女之情,相反還有很大的恨意,因為自己母親就是被他逼死的。
所以這么多年了,苗東方根本就不知道她現在住哪兒,也自然不可能來投奔她了。
不過話雖如此,但其實周奕知道,在苗曉麗的內心深處,還是在意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的,要不然也會立刻就跑回來。
親情關系其實就是這么復雜,愛和恨是交織的,剪不斷理還亂,所以老話才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苗曉麗,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周奕說。
“啥?我知道的我肯定說。”
“除了胡淑珍之外,苗東方年輕的時候,還有別的情人嗎?”
周奕記得,在苗東方家的相框里,有他年輕時候的照片,如果單論長相,苗東方年輕的時候五官端正,國字臉,濃眉大眼,是比較典型的那個時代審美特別吃香的帥氣小伙類型。
相貌這東西,不論哪個時代,都是加分項。
尤其是男女之事上,畢竟人是視覺動物,大部分人都是膚淺的。
“這個我不太清楚……我就撞見過胡淑珍……”苗曉麗說,“不過……”
“不過什么?”
“他當初打我媽的時候,我記得他說過一句話。他罵我媽只是不會下崽的豬,我媽生不了,他就找別人生,有的是女人愿意給他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