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他不是以殺害史健和馬偉昌的兇手身份躺在這里,而是以一個為了西坪溝變得更好而操勞半生、行將就木的村長身份,那或許周奕會對他肅然起敬。
盡管還是同樣的問題,他的能力和認知,讓他無法成為他希望自己成為的那個救世主。
但起碼,他沒有為了自己的理想,去違法犯罪。
不過對村里人而言,苗東方抱有這樣遠大的宏圖壯志,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因為烏合之眾,需要隨大流,需要有人來領導他們。
就像一家企業一樣,如果負責人能力超群,那么集體必然會蒸蒸日上。
反之,則好不了。
西坪溝就是這樣的情況。
苗東方從儲備村干部再到村長,他說自己兢兢業業,為了村子到處奔波,東家長西家短,誰家的狗咬了誰家的貓都要管。
經濟是一點都沒發展起來,唯一的好處就是,大伙兒都認他這個村長,尊稱他一聲“東叔”。
所以這個村長的位置,是坐了一任又一任。
他說自己為了村里能富起來,想了很多很多辦法,磨破了嘴皮子從鎮里要來一些扶貧款,替村里人在外面找活干。
可奇怪的是,他越賣力,事情就越不如人意。
有人轉頭就拿著扶貧款買酒喝了,去外面干活的人偷懶被罵把工頭打了跑回來,還包括像苗壯這種,在外面偷東西的。
此類事情層出不窮,他這個村長成了擦屁股專業戶。
西坪溝還是一如既往的貧窮,尤其讓他來氣的是,他聽說隔壁的隔壁的楊家屯已經出了大學生了,可他們村的最高學歷還只是初中畢業,有人把問題怪到了他頭上,覺得是他這個村長不行,這個人就是趙田福。
他覺得很委屈,有時候一個人偷偷喝悶酒,覺得自己已經像諸葛亮一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了,怎么村子就是富不起來呢,為什么還有人怪罪自己呢。
他想不通,也不甘心。
直到七年前,轉機出現了。
黃老板來了,這人在鎮領導的陪同下,跑到了西坪溝的后山,說這山里有啥東西可以當原材料,因此要在這里開一個采石場。
苗東方敏銳地察覺到,改變西坪溝命運的機會來了。
后來發生的事,苗東方的講述,和苗鐵軍的交代基本一致。
在苗東方的指揮下,村里老人堵路,逼迫黃老板用村里人當工人。
這件事,奠定了他在村里無可撼動的地位。
但也讓他膨脹了,覺得其實沒有這個黃老板也行,之前只是自己不知道后山這些破石頭居然還能賣錢。
現在知道了,那這個錢怎么能讓黃老板賺呢,后山是西坪溝的,從后山賺的錢也應該都是西坪溝的。
這個黃老板是在“竊取”西坪溝的錢!
所以他一直在琢磨,怎么能從黃老板手里把后山的采石場給搞到手。
不久后,一個苗家子弟出意外,在采石場被石頭砸死了。
盡管這是一起意外,但苗東方知道,這是一個機會。
于是在他的鼓動和帶領下,村民們借著向黃老板討個公道的機會,把黃老板給強制扣押了。
然后他再跳出來當好人,最后威逼利誘,讓黃老板立下了字據,把采石場一半的所有權交給了村里。
但他并不知道,黃老板寫下的這張字據,根本沒有法律效力。
還是幾年后拿出來想逼馬偉昌就范不成后,他才去打聽知道手里的就是一張廢紙。
當初“拿到”半個采石場之后,全村人都高興不已,因為這意味著村里有了一座吃不完的金山銀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