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氏自東漢時期定居瀘州,至魏晉時期成為瀘州地方望族,到了前唐,族中神童先汪便在唐德宗貞元中高中進士,出任過合江縣令,如今合江縣就有他年少時讀書所在的“讀書巖”及晚年歸隱合江安樂山講學所留下的書院,先氏因此在合江縣也有很多祖產。
到了如今的大宋,先氏更不得了,先罕、先詔父子登科,衣錦還鄉,其鄉因此得名“衣錦鄉”,族中出任軍職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可以說是瀘州最煊赫的家族。
而先鎮,雖然表面看起來粗豪,但其實心思相當細膩,學識也穩壓韓子瑜一頭,在州學屬于那種經常能進上舍的存在。
可以說,兩人算是宿敵了。
“哈哈哈哈,我又豈會在佛門清凈地打誑語?”
先鎮聞言大笑,他忽然伸手按住何聰肩膀:“我可是聽我們這位合江縣學案首在門外指人介紹了,韓兄若不是臨時湊不齊人,怎么連縣學里不入流的都拉來充數呢?”
目前在齋堂里吃飯的,絕大多數都來自瀘州各縣里有錢有閑的人家,以年輕人居多,所以很多人這幾年來參加禪林雅會以后其實是互相認識的。
聽了這話,旁觀眾人也是響起了窸窣的議論聲。
這話一出口,何聰頓時臉色發青。
先鎮的話看似抬舉,實則是把何聰架在火上烤了。
畢竟在門外悄悄指人說小話沒事,但行為被公之于眾的話,不管說的對不對,何聰都不是君子所為,是會讓在場眾人鄙夷的。
果然何聰急急擺手:“先公子說笑了,在下不過是.”
“怎地?”
先鎮轉頭睨他,何聰頓時噤若寒蟬。
而這時韓三娘忽然輕笑出聲,她指尖轉著青瓷盞,盞中老蔭茶隨之蕩出細碎波紋。
“孰強孰弱,究竟是誰不入流,待會兒禪林雅會上比一比就是了,何必在此徒費口舌?”
“更何況。”她故意頓了頓,“我讀過陸公子的《天河水》,立意文筆都頂好的文章,倒是未曾聽過這位合江縣學案首有什么大作?”
何聰不敢對先鎮發火,但面對他們卻不太需要顧及,這時候額角青筋跳動不斷,正打算開口說什么,角落里卻突然傳來聲響。
但見先前布菜的褐衣僧人立在佛龕前,手中犍稚不輕不重敲了三下:“五觀堂內,當思來處不易。”
這聲提醒像盆冷水兜頭澆下他們這些大檀越、檀越、功德主,是給法王寺捐贈了不少,但這不代表他們能在這里為所欲為。
畢竟,在如今的大宋,百姓普遍信佛,佛寺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而他們這些年輕人能成為大檀越、檀越、功德主,花的其實還是家里的錢,只不過名額寫的是他們的名字,如果真的在寺院里真的惹出什么禍事,對于他們來講也是很大的麻煩,完全沒必要。
所以先鎮冷哼一聲后,帶著人往最遠的桌子走去。
何聰臨走時陰惻惻瞥了眼陸北顧,卻見他正在用勺子舀碧玉羹,吃得專心致志。
“陸兄倒是好定力。”盧廣宇壓低聲音,“那何聰分明是沖你來的。”
陸北顧慢條斯理擦凈嘴角:“餓著肚子怎么斗法?倒是韓三娘.方才多謝了。”
其實陸北顧本沒有把何聰當成什么對手,但對方連番數次來挑釁他,那么他在這次的禪林雅會上也不能不還擊了,免得別人覺得他軟弱可欺。
畢竟,就連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呢!
“那是我家三妹見不得俊俏郎君吃虧。”
韓子瑜心情大好,笑著給眾人添茶說道。
“大兄!”
韓三娘嗔怪道。
她夾起一粒松仁就扔了過去,正打在韓子瑜手背上。
眾人輕笑間,忽聽佛寺里的大鐘傳來了渾厚悠長的鐘響。
——不知不覺,午時到了。
方才那位褐衣僧人又從后面轉出,立在堂中央揚聲道。
“午時已過,諸位檀越若是吃好,便請移步領取手杖與遮陽笠、水囊、驅蟲香囊,若是未吃好可繼續用齋飯,等過了午時三刻方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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犍稚,寺院報時之器具,又作犍槌、犍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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