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僅僅是這個開篇,在場稍有文學素養的人,但凡讀過江淹、庾信賦作的,都明白這是什么水平的作品。
文字清新自然,有山林之趣,更具禪意之美,沒用任何生僻字,更無半點廢話,卻將情景描述地充滿了生動的畫面感,偶有用典更是宛如天成毫無痕跡。
讓人讀起來,便覺得真就是一等一的好文章!
可以說,光是這個精妙絕倫的開篇,拿出來跟何聰所作廢話連篇的《崖柏賦》對比,便已經是云泥之別了!
然而就在眾人還未來得及感嘆的時候,寶月大師繼續讀了下去。
“既而煙篆4沉檀,露凝貝牒5。摩詰玄談,遠公清偈6。觀寶相之莊嚴,忽愴然以悲嗟:彼法身常住,歷劫恒沙;而浮生若寄,逝川奔馬。譬若朝菌迷晦朔,蟪蛄昧春秋7;何異小舟藏大壑,須彌納芥子耶?于是釋卷整襟,臨風振袂。”
眾人屏息凝神聽完第二段,各個面露震撼之色。
何聰的面色更是由青轉白,指尖不自覺地掐入掌心,汗珠從額頭大滴大滴地墜下。
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
這段文字不僅延續了前文的質量,更順理成章由主角視角將文章引入深邃哲理,而更重要的是,這種轉折往往意味著接下來的內容只要不崩,那么這篇賦的立意和境界,將會達到一個令何聰望塵莫及的程度!
“你賦作有這水平,干嘛當初文宴上還寫啊?”
此時的計云心里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而他旁邊的盧廣宇更是已然聽到目瞪口呆,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確實從來都沒見識過陸北顧全力發揮,到底是怎樣的驚人實力。
眾人的不同反應,讓韓三娘有些心慌。
她蹲在地上,悄聲問韓子瑜:“大兄,我雖不大通詩賦,但也聽得出文好來,只是陸北顧這賦,這段究竟好在何處?何至于眾人驚訝至斯?”
韓子瑜一時失神,聽了妹妹的問話,方才回過神來勉力解釋道。
“以煙露起興,托佛理而寄慨,已得詩佛三昧,而中間數句,譬喻精切,對仗工穩,如‘朝菌迷晦朔’對‘蟪蛄昧春秋’,‘小舟藏大壑’對‘須彌納芥子’,皆天造地設,絕非苦吟所得,最后一句,更是勾人心魄,讓人心里癢癢得很,想聽接下來如何發展。”
說完以后,韓子瑜連妹妹都不再搭理,就這么撐起半邊身子盯著寶月大師,等他繼續讀下去。
寶月大師神情肅然,繼續讀了下去。
“攜客躡虛,客拊巖曰:‘此水昨凝峨眉雪魄,今化合江練光,明朝當隨海至蓬萊。形質雖遷,澄明何改?’
余指斷壁虬藤:‘然清流得永年,槁木失故貌,豈非天命有私耶?’
客乃莞爾揮麈8:‘君不見法雨潤枯,終歸性海;禪鐘破妄,直指空華。水月鏡像,豈有二法?松筠鶴骨,本無恒差。’”
宋賦主客問答形式源于漢賦,譬如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不過宋賦中“客”的角色更趨哲理化,少有漢賦中的諷諫意味,而這所謂的“客”并非真實人物,是為了推動敘事結構、引發哲理思考、投射作者情感而虛構的文學形象。
所以,倒不是真有這么一個人陪著陸北顧一起爬山、對話,陸北顧也沒有精神分裂,這只是正常的賦作表現手法。
而從文學發展角度來看,宋賦這種“客”的虛構不僅增強了賦作的文學性,更成為宋代士大夫表達復雜思想與情感的重要手段,正是通過這種設定,宋賦實現了從描寫到議論、從敘事到抒情的升華,體現了宋代文學重理趣、尚思辨的特點。
其中典型,就是如今尚未問世的兩篇著名宋賦——歐陽修的《秋聲賦》、蘇軾的《赤壁賦》。
而隨著誦讀的繼續進行,在場眾人的表情也逐漸從震撼變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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