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南星打完招呼之后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問陸北顧在州學里怎么認識這么多熟絡的朋友,但最后還是沒好意思問。
其實對于陸北顧這種好人緣,他們這些同樣從合江縣來的同學,都是很羨慕的
陸北顧扭頭觀察了一下環境,注意到廳內學子自然分成了幾撥,又低聲詢問了計云,終于確定了他們的身份。
西側角落里坐著七八個跟計云一樣的老牌下舍生,正安靜地用餐;中間幾案多是本州其他兩縣今年的新生,三三兩兩交談;而東側窗下最明亮的位置,則被幾個外州學子占據,具體是哪個州的計云認不出來。
其中有個瘦削少年格外醒目——他獨自端坐,面前攤著書卷,連用餐時都不曾放下,所以吃的格外地慢。
“不曉得是不是蘇轍?”
宋代筆記上記載蘇轍自幼體弱,患有胸疾,腸胃也不太好,而其性格與其兄長蘇軾也可謂大不相同,一個如靜水深流,一個似烈火烹油。
陸北顧并非社恐人士,所以打定主意吃完飯以后去交談一番,畢竟寶月大師肯定是與蘇氏兄弟認識的,算是有個由頭,并不算冒昧。
說實話,對于這個時代與他同齡的這些名人們,陸北顧還是很好奇的。
現代人看到這些名字,想起來的往往是其成就但要知道,一個人在少年時與中老年時,其實在各方面的區別都是非常大的,尤其是這時候這些名人還都未得功名,也未經歷現實的毒打,往往表現的才是最真實的一面。
暫時放下心思,陸北顧專心致志地享受起了食物。
昨晚安頓好以后韓子瑜盡地主之誼請他們去外面吃的飯,還是有點油膩,現在喝粥挺好。
粟粥入口綿滑,雖然沒什么味道,但是腌芥菜脆嫩爽口彌補了這一點,至于炊餅,就是湊個飽了。
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陸北顧正打算起身,忽然看到有一群新進來的學生經過他這里往窗戶那個方向走。
只見一個方臉學生帶著同伴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瘦削少年,出聲道。
“這位就是眉州的眉山縣榜首?看著也不怎么樣嘛。”
膳堂霎時安靜了幾分。
在這一瞬間,陸北顧忽然感覺,自從擺脫了何聰那個沒頭腦,好像整個世界對他而言馬上就正常多了。
不過不正常的人,確實哪里都有,尤其是當大家都是火氣正盛的少年人的情況下。
瘦削少年不慌不忙地咽下嘴里的粥,抬眼迎上對方挑釁的目光:“在下蘇轍,未請教?”
“戎州方渭。”方臉學生傲然道。
“汝兄可是方涇?”
“你既已猜到,那我便直言了,今年我便要為兄雪恥。”
聽來是恩怨局,想必方渭的兄長方涇應該是跟蘇軾和韓子瑜是同一屆的新生。
這很合理,蘇轍今年十七歲,蘇軾比他大三歲是二十歲,而韓子瑜也提到過他參加的那屆迎新雅集是三年前的事情。
方渭的聲調高了起來,還沒接著說下去,卻被一人拍了拍肩膀。
“噓有什么恩怨出去說,別吵大家吃飯。”
方渭扭過頭,卻發現身后的陸北顧比他高了足足半頭,那雙沉靜的眼睛更是絲毫沒有神情波動。
方渭畢竟遠來是客,看著不知身份的陸北顧,他也不曉得對方是不是瀘州州學的地頭蛇.但既然是敢出面制止他高聲喧嘩,再加上又不占理,所以反倒不敢再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