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蘇轍愣了愣。
“大約一百畝。”
陸北顧點點頭,好誠實的少年,真不撒謊啊。
其實在蘇轍沒回答之前,陸北顧就知道他家有多少地。
因為蘇轍所作的《藏書室記》中就明確記載了“先君平居不治產業,有田一廛,無衣食之憂”,“廛”是宋代土地計量單位,原指城市中的宅地面積,后引申為田地單位,其面積通常與“頃”相當。
在宋代,1廛=1頃=100畝=6000平方丈。
而眉山蘇家這一百畝地并不是在城郊附近的負郭田,并非特別肥沃的土地,大概率是些丘陵梯田上的土地,一般種植稻、麥,或者姜、芋等經濟作物。
不過一百畝地,哪怕是丘陵梯田的土地,產出也足以維持縉紳階層的基本生活了,否則蘇洵也年輕的時候也沒本錢去壯游四方。
“那每年交多少稅呢?”陸北顧又問道。
“田都是中田,每畝所交夏稅約5文,所交秋稅約1石米,大概是500文加上100石米吧,其余還有2000文左右的身丁稅和雜稅。”
宋隨唐制,用的還是兩稅法,不過大宋的夏稅基本上就是象征意義的,夏稅通常以錢為主或折納綢、絹、綿、布,收的非常少,稅收的大頭在秋稅,以實物糧食為主。
至于稅率,全國不同地區乃至相同地區的肥瘠不同的土地都是不一樣的,從“二十五稅一”至“十三稅一”不等。
除此之外,還有些其他雜稅,里面有合理的,也有不合理的。
比如“支移稅”就相對合理,繳稅人在秋稅時需將糧食運至官府指定地點繳稅,若不愿自己運,可以額外繳納這筆稅,作為讓官府派來運糧食的人的腳力錢。
“身丁稅”則是二十到六十歲男丁需每年繳納的人頭稅,四川是五百文一丁。
但除了這些相對合理的稅,也有很多不合理的,比如農器稅、牛革稅等,每種雖然收的都不多,但架不住名目太過繁多,這種雜稅對地主可能還好,但對普通百姓就是很大負擔。
隨后,陸北顧又問了其他六人。
六人家中田產數量不等,最少的只有十幾畝地,最多的則有二百多畝地。
之所以沒有幾畝地的,是因為在大宋科舉是需要成本的幾畝地的家庭糊口都費勁,幾乎不可能支撐一個孩子念私塾以后讀縣學,繼而考進州學坐在這里。
而二百多畝地的大地主就是程建用家,程建用之父程仁霸曾為眉山推官,叔父程濬任大理寺丞,所以才能攢下這么大的家業。
“不抑兼并是國策,而且也沒有大亂導致的土地荒蕪,朝廷不掌握大量土地,所以北魏至隋唐所實施的均田制是沒有推行基礎的,朝廷更拿不出錢來通過購買的方式回收土地,強行推行必然天下皆反,對不對?”
“對。”
蘇轍點了點頭,說道:“朝廷之所以養百萬禁軍,便是為了吸納流民,定不可能倒行逆施去實施均田制的,完全不現實。”
“那按照歷史上的經驗,現在看起來似乎就只有一個選擇了,那就是通過稅制來均衡人地矛盾所造成的影響.具體實施方法有兩種,第一種是清丈田畝,平衡田賦負擔,杜絕‘隱田’現象,你們覺得能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