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了二十余日的暴雨,終于顯露出了疲態。
雨水,開始從狂暴的傾瀉,逐漸轉為細密纏綿的絲線。
又過了數日,終于徹底停歇。
州學正堂前,那株三人合抱的參天古銀杏樹,葉片被雨水洗得愈發透亮,在細密的雨絲中靜靜矗立,見證著
這一日,瀘州州學內不同于往日的寧靜,平日里肅穆的碑廊區域,此刻人頭攢動,氣氛熱烈。
碑廊兩側,刻有瀘州歷代進士事跡的石碑早已被雨水浸潤得顏色深沉,它們沉默地環繞著這片空地,無形中增添了儀式的正式感。
知州劉用身著官袍,判官李磐以及州衙主要僚屬,還有以州學教授江子成為首的州學學官們,分列在他的左右。
他們的對面,是瀘州州學幾乎所有的學生——上舍、中舍、下舍生員,近二百人,按不同的舍分別站列。
“肅靜!”
州學教授江子成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場地中。
知州劉用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瀘川霖雨逾旬,沱江暴漲,城內水潦為患,屋舍傾圮,民多流徙!值此危難之際,州學生員陸北顧,不以己身為念,心系桑梓,憫黎庶之艱,獻‘水窗’之策于州衙!”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學子,最后定格在最前面的陸北顧身上。
“其策構思精妙,巧奪天工!以硬木為閘,鐵軸為樞,借水之勢,成自動開合之效。水退則窗開以泄內澇,水漲則窗閉以防倒灌!此乃解倒灌危局、保一城安寧之奇謀!”
人群中響起壓抑不住的驚嘆和竊竊私語。
這些日子,陸北顧制作“水窗”解決城中內澇的事跡早已傳遍州學,但由知州當著眾人的面親口承認這份功績,分量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本官與李判官等深以為然,納其良策,委以督造之任!”劉用的聲音愈發洪亮,“陸生員不負所托,率良工,冒風雨,晝夜營作,親臨險境,終使定波門水窗首成!其后各門水窗相繼落成,引城內積水入江,解萬民屋舍之困,緩瀘川覆頂之災!”
“為彰此功,勵后來者,州衙決議:獎絹帛五十匹,銅錢一百貫!”
劉用很實誠,旁邊的空地上是真堆了跟小山一樣的五十匹絹帛,還有滿滿兩大筐的銅錢。
而在大宋,絹帛不僅是貨幣,更是比銅錢更實用的貨幣。
所以這份厚賞,不可謂不讓人心動。
“謝知州!”陸北顧上前一步,深深一揖,聲音清朗。
劉用微微頷首,目光轉向旁邊的碑廊。
在那里,一塊新立的青石碑已被安放妥當,覆蓋其上的紅綢在一眾石碑中格外醒目。
“更須銘記者,乃此擔當之精神!”
州學教授江子成接過話來,朗聲宣布道:“故特立此碑于州學碑廊,與歷代進士前賢同列,勒石為記,永志不忘!使后來諸生,入此學門,觀此碑文,皆知學問之道,不僅在于經義文章,更在于經世致用,解民倒懸!此乃士林之楷模,亦是我瀘州州學之榮光!”
隨著他的話音,兩名州學助教上前,輕輕拉下覆蓋石碑的紅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