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天下英雄,何其多也!【求月票!】
陸北顧推門而入。
屋內光線柔和,李畋正坐在書案后,并未如往常般埋首書卷,而是似乎在等他。
“回來了”李畋笑道,“跨馬游街,萬人空巷,感覺如何”
他故意用了“跨馬”二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調侃。
他在州學里消息并不閉塞,自然知道陸北顧騎的是騾子,也知道這“游街”并非朝廷定制的“夸官”,而是民心所向的自發行為。
陸北顧走到書案前,并未因這調侃而局促,他將那方銀牌輕輕放在案上,恭敬地行了一禮。
“先生,學生幸不辱命。”
短短幾個字,卻包含了千言萬語。
州試奪魁,解元之名,沒有辜負恩師在州試前那近乎嚴苛的考驗和悉心教導。
李畋的目光在那方象征著州試解元榮耀的銀牌上停留片刻,又緩緩移回陸北顧臉上。
“坐。”李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州試的卷子,老夫看過了。”
陸北顧依言坐下,心頭微動。
雖然李畋不參與州試的出題和判卷,但以他在瀘州州學的地位,自然能在貢院鎖院結束后,第一時間看到自己想看的考生的答卷副本。
“你那篇《夜郎通貨論》,老夫初看題目,便知此題刁鉆,非熟讀西南史地雜記、兼通古今商貿者不能為。你竟能化用于漢史,由古夜郎之閉塞,論及今朝,寫的可謂是極為出彩了。”
“至于五道時務策。”李畋頓了頓,“條分縷析,務實可行,尤其是那‘茶社議價’之策.這些時務策深契朝廷求賢取士之旨,分量極重。你能得解元,此五策亦是功不可沒。”
李畋端起案上的粗陶茶盞,呷了一口茶。
“老夫還記得,此前水災剛過,你憂心糧價,那時老夫便說過,這瀘川之地,豪強行事狠厲,州衙或束手或投鼠忌器。你后來以神話童謠為引,撬動韓家出手,雖涉險招,卻也算解了燃眉之急,更印證了老夫所言‘讓大戶斗大戶’之策可行。”
他放下茶盞,聲音低沉了幾分:“今日,你已是解元,名動瀘州。然則,老夫當日在糧荒時問你的那個問題,你可還記得”
陸北顧心頭一凜,立刻明白恩師所指。
那是他正式拜師前,白沙先生在手稿考校之外,臨時拋出的那道刁鉆至極的現實考題——以《春秋》責帥論,剖析瀘川糧荒中各方的責任與權衡!
陸北顧抬起頭,迎向李畋審視的目光:“學生不敢忘。”
李畋靜靜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他現在問陸北顧,當然不單單是問陸北顧是否記得,而是在點撥。
陸北顧繼續說道:“今日學生僥幸中了解元,得此銀牌,得此虛名。然則,學生深知,‘解元’二字,于州衙而言,是期許,亦是鞭策;于百姓而言,是榮耀,更是責任。學生心中所懼,并非前路艱難,而是懼、懼自己將來若握有那‘帥’之位、那‘權衡’之權時,是否還能銘記今日初心,是否還能堅守‘仁’‘義’之根本大道是否真能不負先生所授‘史筆如刀’之警醒,不負今日這滿城百姓的殷殷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