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庠滿意地點點頭,“你便以此事為引,將今日所論之立意、剖析、對策,熔鑄成一篇完整的時務策,不必急于求成,重在理清脈絡,錘煉文字,務求‘骨正’、‘肉豐’、‘度精’。”
他指了指那迭邸報:“邸報其中細節或可參詳,記住,為文如治水,需疏堵結合,既要直指要害,亦要留有回旋余地。”
宋庠這是在手把手地教導他,如何寫一篇真正能在省試乃至殿試中脫穎而出的策論。
“是,先生!學生定當竭盡全力。”
陸北顧提起那支飽蘸濃墨的筆,凝神靜氣,開始在潔白的紙面上落下第一個字。
宋庠不再多言,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一卷書,目光卻時不時地掃過伏案疾書的年輕身影。
窗外,秋日的陽光穿過雕木窗,在光潔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也將少年專注的側臉勾勒得格外清晰。
書房內,只剩下筆走龍蛇時紙張與衣袖摩擦的細微響動,以及一種無聲的、薪火相傳的鄭重感。
宋庠心中那個模糊的念頭越來越清晰。
此子若經此百日雕琢,嘉祐二年的春闈,恐怕真要攪動一番風云了。
一下午,只寫了這么一篇策論。
陸北顧寫完之后,宋庠又加以指點,數易其稿。
直到臨近黃昏的時候,才結束今天的教學。
得知陸北顧晚上要去清風樓赴宴,宋庠沒說什么,只道:“歐陽永叔性喜提攜后進,見識亦廣,多聽,多看,多思,亦是進益,只是莫要飲酒誤了事。”
“是,謝先生提點,學生告退。”
走出宋府,被黃昏的秋風一吹,陸北顧才感覺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
其實,他與宋庠的每一次對答,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今日這篇關于六塔河的策論,可謂是收獲巨大,卻也讓他更深切地感受到科舉之路走到接近盡頭時的艱險。
省試和殿試的策論,遠非僅僅是文采辭藻的比拼,更是對時局洞察力、政治敏感度和實用智慧的全面考驗。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日頭已經很偏西了。
距離戌時青松社的集會尚有一段時間,但東京城大,清風樓的位置雖已問明,仍需提前動身。
于是,他走出這片權貴聚居區,找了輛驢車。
想到即將見到那位名垂千古的文壇領袖、史家巨擘歐陽修,陸北顧心中不免有些激蕩。
這位“醉翁”,在歷史上不僅是文壇盟主,更以其剛直敢言和識人之明著稱,今晚的集會,會是什么景象又會遇到哪些青史留名的人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