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顧謝過,在曾鞏下首的空位坐下。
曾鞏見他坐定,便繼續為他引薦在場的其他幾位青年才俊。
他先指向歐陽修左側一位身著月白錦袍,面容俊美,氣質風流倜儻的青年:“陸賢弟,這位是晏元獻之子,晏幾道,晏叔原。”
晏幾道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繼承了父親晏殊的俊朗外貌和詞人才情,只是眉宇間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晏殊雖然貴為宰相,但去年已經離世。
這也正常,畢竟,晏幾道出生時,晏殊就已經四十七歲了。
而作為家中最小的兒子,晏幾道從小就得到了宰相父親的格外寵愛。
他自幼聰穎過人,七歲就能寫文章,十四歲就參加科舉考試,可以說晏幾道生來就在綺羅脂粉堆中長大,珠圍翠繞,錦衣玉食,從來沒遇到挫折。
但正所謂“人走茶涼”,陡然喪父的晏幾道,顯然最近一段時間,已經深刻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他對著陸北顧微微頷首,拱手道:“幸會。”
晏幾道心情不好,只是客氣了一句,陸北顧卻不好失禮。
“原來是晏公子,久仰令尊詞壇泰斗之名,今日得見公子,風采果然不凡。”
晏幾道,后世尊稱“小晏”,與其父晏殊合稱“二晏”,是大宋婉約詞的重要人物,而晏幾道仕途雖然非常坎坷,卻活得足夠久,一直活到了徽宗朝才去世。
接著,曾鞏又指向坐在歐陽修右側稍遠處,兩位氣質沉穩、衣著樸素,在眉目間有幾分相似,卻神情氣質迥異的青年:“這兩位是程伯淳、程正叔昆仲。”
年紀稍長的程顥面容溫潤,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敦厚感,他微笑著拱手:“程顥,見過這位賢弟。”
他此時雖未出仕,但那份溫和中正的氣度已初具后來“明道先生”的雛形。
旁邊年紀稍輕的程頤則顯得更為嚴肅,眉峰微蹙,眼神銳利,透著一股近乎苛刻的認真。
“程頤。”他拱手說道。
這位便是后來開創“洛學”的“伊川先生”,此時雖年輕,那份不茍言笑、注重禮儀規范的性格已顯露無疑。
知道這便是日后理學奠基人“二程”,陸北顧連忙鄭重行禮:“見過伯淳兄,正叔兄。”
程顥溫和回禮,程頤則只是再次拱手。
最后,曾鞏的目光投向窗邊一位獨立的身影。
那人身材不算高大,但肩背挺直如松,面容方正,目光正透過敞開的窗戶,投向無垠的夜空,仿佛在凝視著什么。
“那位是關中的張載張子厚。”曾鞏介紹道。
張載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這才轉過頭來。
“今日得見,幸甚!”
張載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還禮道:“客氣了。”
隨即他回到窗邊,目光又飄向了夜空,仿佛剛才的寒暄只是短暫地將他從某個宏大的思辨中拉回片刻。
比起社交,顯然張載對自己的思考內容更感興趣一些。
此時,歐陽修已隨手拆開了張方平的信,快速掃了幾眼之后便將信放下。
歐陽修以手擊節,眾人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
他朗聲道:“好了,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今日我青松社小聚,既為切磋學問,亦為暢敘幽情。安道兄在信中可是對陸小友讚譽有加啊,稱其『見識超卓,胸有丘壑,非池中之物』。看來今晚,我等或可一聆陸小友高論”
歐陽修的話語帶著鼓勵,同時也將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陸北顧這個初來乍到,卻帶著雙重推薦的新人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