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春秋》的幾道題,每一道題都很難,以至于陸北顧始終都處于全神貫注的狀態之下。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才答了五道題。
而從第六道題開始,就是《禮記》的內容了。
“《禮記·玉藻》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宮羽。趨以《采齊》,行以《肆夏》,周還中規,折還中矩,進則揖之,退則揚之,然后玉鏘鳴也。故君子在車則聞鸞和之聲,行則鳴佩玉,是以非辟之心無自入也。’
鄭玄注:‘《采齊》、《肆夏》,皆樂章名也.周旋折旋,行步之法也。揖之,小俯見于前也。揚之,小仰見于后也。鏘鳴,謂玉聲所和為節。’
《禮記》詳述君子佩玉之儀軌,其繁瑣之規,用意豈僅在步履之節、玉聲之和乎?‘非辟之心無自入也’一語,道破佩玉功用,試闡此等外在儀節如何能達致禁邪心之用?古禮‘以器載道’、‘以文養質’何以謂之?”
此題極為生僻,涉及具體儀軌與抽象德性的關聯,立意極深。
大家進度都差不多,答到這里,閣中幾人,包括章衡、蘇軾,都微微蹙眉,顯是感到棘手。
陸北顧也是擱下筆,沉思了好久。
隨后,他提筆寫道:“佩玉、步履、玉鳴之繁規,非為虛飾,實乃以器為媒,以動為教,以聲為警,內外交養之妙法也。‘趨以《采齊》,行以《肆夏》’,非僅合樂節,乃使君子步履皆合雅樂之度,潛移默化,養其莊敬中正之容止。‘周還中規,折還中矩’,非徒步法,乃使周旋俯仰皆合天地之序,行止動靜皆秉禮義之則。‘進揖’、‘退揚’,非止儀態,乃使俯仰之際,心存謙敬自省.凡此種種,皆借身體之動,規訓心志之靜,使威儀自然流露于外。
玉鳴鏘然,其聲清越,非僅悅耳,實為心性之警策。步履合度,則玉鳴中節,清音悅耳,此正心之外應;步履失度,則玉鳴凌亂,其聲刺耳,此邪念之先兆。君子聞玉鳴失序,即當惕然自省,收斂身心,使復歸于正。故曰‘非辟之心無自入’,玉鳴如隨身之‘清議’,監察行止,喚其良知,使邪僻之念甫生即覺,覺而即消,無隙可乘。
此乃古禮‘以器載道’、‘以文養質’之道,即借佩玉之器,立視聽之則;借步履之文,行教化之功;借玉鳴之聲,成省察之助。由外而內,積習成性,使外在之儀軌內化為心性之堤防,終致‘從心所欲不逾矩’之境.”
陸北顧覺得他為求全面,答得有些繁瑣,不夠簡練。
不過此刻時間緊迫,陸北顧也不想因此再做耽擱導致后面的題目沒時間答,故而答完之后看了一遍,他便繼續答了下去。
說實話,這些墨義題目一道比一道艱深,涉及《禮》之精微、《春秋》之褒貶,對舉子的學養、思辨和表達能力都是極大的考驗。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最后時刻,六人才都勉強寫完。
這一次,韓絳批閱的時間也明顯更長,顯然題目難度極大,評判也需格外審慎。
“第二場墨義。”
“蜀方,陸北顧對九道、蘇軾對九道、蘇轍對八道。”
“閩方,林希對九道、章衡對十道、章惇對八道。”
“本場,閩方勝。”
結果一出,閣外的福建舉子們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
林希嘴角重新勾起自信的笑容,帶著明顯的挑戰意味。
蜀地舉子們則心頭一緊,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蘇轍輕輕嘆了口氣,蘇軾則是用手捂著肚子,眼中滿是不服,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激發出的強烈斗志。
陸北顧神色依舊平靜,后面還有兩場呢,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第三場,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