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顧默默地將散落的東西重新收拾好,捆緊被褥,提起考籃,在門外胥吏的引導下,準備前往考舍方向。
然而還沒邁開步子,他就聽到對面的房子里,忽然傳出“刺啦”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響。
引導陸北顧的胥吏很有默契地放慢了腳步,也向那邊看去。
只見對面房子的門里,伴隨著布帛被撕開,幾片折疊得只有指甲蓋大小、薄如蟬翼的紙片,如同枯葉般飄落了出來,落在房門外面。
這還是他們看到的,估計里面的小紙片肯定正跟簌簌落葉一樣往下掉呢。
“大膽!”負責搜檢的老吏厲聲喝道,聲如洪鐘,“竟敢夾帶!誰給你的膽子?”
這下,兩排房子里接受檢查,甚至是貢院門外正在排隊等待的考生,全都聽到了。
真有不怕死的啊!
排隊的考生們更是一陣嘩然,伸長了脖子向里張望,臉上寫滿了或震驚或鄙夷的情緒。
“不是!這不是我的!是別人塞給我的!我不知道啊!”
里面的考生語無倫次地辯解著。
見根本沒用,他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帶著哭腔。
“求求您!饒了我這次吧!我寒窗苦讀十年.十年啊!就為了這一次!”
他涕淚橫流,聲音凄厲絕望,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身體篩糠般抖動著,雙手死死抱住了那名宣布取消他資格的老吏的大腿,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能被除名啊!求您開恩!求您了!我再也不敢了!”
哭嚎聲在寒冷的凌晨空氣中回蕩,撕心裂肺,充滿了無盡的悔恨。
他的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昂貴的衣袍沾滿了地上的塵土,狼狽不堪。
那名被他抱住大腿的老吏,臉上只有厭惡,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而門外兩名早已待命的健壯衙役立刻上前,如同鐵鉗般一左一右架住了作弊考生的胳膊,將他生生從地上提了起來。
“不——!放開我!我不走!我要考試!讓我考試啊——!”
考生徹底崩潰了,雙腿在空中徒勞地蹬踹,身體瘋狂地扭動掙扎。
他的哭喊聲被拖拽著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貢院大門外的黑暗里,只留下地面上幾片被踩踏過的、沾著泥土和淚水的小紙片,而這些小紙片也很快就被衙役仔細地收了起來然后銷毀。
在貢院門口負責隊列的禮部官員也借機高聲道。
“都看清楚了?夾帶舞弊,即刻除名!永不準再考!下一個!”
后面的隊列死一般地沉默著,如果說剛才還只是緊張,此刻卻多了一層深入骨髓的恐懼。
每一個即將接受檢查的舉子都下意識地再次檢查自己的衣物和考籃,生怕沾上一點不該有的東西。
看完熱鬧,負責引導的胥吏加快了腳步,陸北顧也跟了上去。
進入貢院內部的通道并不長,燈籠的光線在兩側高墻的擠壓下顯得昏暗不明,很快,前方就出現了一排排如同蜂巢般密集的考舍。
而這些考舍,是根據“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編號來進行分區的。
“宙字十七,這邊!”引路的胥吏指著其中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