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陸南枝甚至懷疑丈夫是不是騙她,說是軍營不準回家,其實每天都在外面鬼混。
賈巖摘下帽子笑道:“今日上午去禮部貢院負責守衛的是隔壁營的兄弟,正午我就聽他們回來說今科中了省元的叫陸北顧,還是瀘州的,當即就跟營指揮說是我渾家的親弟弟,營指揮便讓我回家放一天假,還給你帶了匹絹哩!”
“還不是從你身上扣下來的。”
陸南枝翻了個白眼,禁軍基層軍官其實紙面待遇不錯,但其實根本落實不到位,都被層層剋扣了。
營指揮這是覺得賈巖的小舅子中了省元,以后怕不是要當大官,故而趕緊把剋扣的東西發給賈巖以做示好,這樣就算不能從陸北顧這里得到什么,最起碼也不得罪人,而額外批一天假還能送個順水人情,不至於讓賈巖記恨他。
陸北顧坐在旁邊喝羹,心里也是嘖嘖,這就是人情冷暖啊!
他的身份其實還沒變呢,可不知不覺間,就連他身邊的人,都因此受益了。
姐夫賈巖對待陸北顧的態度,較之以往顯然更親熱了幾分,甚至透出些許不易察覺的恭謹。
畢竟今科省元,只要殿試不犯大錯,一個進士及第的出身已是板上釘釘,日后前途無量,遠非他這普通禁軍軍官能比。
閒聊了一會兒,賈巖感慨道:“好!真好!讀書才是正途!像我們這般武夫,便是有幸做到狄青、王德用二位相公那般位極人臣,又如何還不是唉,終究難逃猜忌,下場令人心寒。”
“姐夫此言,未免失之偏頗。”
陸北顧聞言,卻微微搖頭,輕聲道:“天下承平,需文臣治國;然邊疆未靖,亦需猛士戍守。文武之道,各有其用,皆不可廢。”
賈巖一愣,似是沒想到陸北顧會反駁,隨即訕訕一笑:“啊是,是這么個理兒”
“可惜,五代殷鑑不遠,矯枉必須過正。”陸北顧喟嘆道。
賈巖沒接話,也不再深論,顯然內心深處仍固守那般看法。
不過有一說一,狄青、王德用兩位武夫出身的樞密使連續被搞了下去,確實對於武夫們來講,起到了極壞的示范效應。
你再怎么努力殺敵,在武臣序列里攀爬,又能如何呢
最后還是慘澹收場。
而這時賈安也睡醒了,他見了小舅來,也非常高興。
“安兒,看見沒要好生跟你舅舅學!將來用心讀書!”
賈巖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心情,說道:“須知『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方為好男兒!』記住了嗎”
小賈安似懂非懂,卻仍乖巧地點頭。
陸南枝見狀,忙岔開話頭,對弟弟道:“對了,北顧你既中了省元,這是天大的喜事,該想法子給家里報個信才是.這些日子嫂子在瀘州,也不知該如何掛念呢。”
“阿姊說的是,我也想著這事呢。”
陸北顧喝完了羹,放下碗點頭道:“蜀地同鄉有聚會,屆時我尋位省試后未能高中的同鄉返程時帶封信回去,也好讓嫂子早些知道,高興高興。
想到這里,陸北顧的眼前仿佛浮現出嫂子裴妍得知消息時那溫柔又欣慰的笑容,心中不由一暖。
她若知曉,定然是極高興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