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這個名字,陸北顧沒記錯,他喊道。
聽到有人喊他,黃石抬起頭,見到是陸北顧他頓時一怔。
“官人。”
漢子嗓音沙啞:“某獲赦了.是官家恤刑恩典.”
話未說完便踉蹌欲倒,陸北顧急忙扶住他,然后帶他去街邊的馎饦鋪里。
待一碗熱乎乎的羊肉馎饦下肚,漢子有些發白的臉上才泛起些許血色,斷斷續續說起兩人自瀘州以北的驛站分別之后的經歷。
當聽到黃石說他戴著重枷打暈了押送公人,只是因為聽說他仇家還有一人外出未死,恐其報復家人,故而返回家鄉把人斬草除根,復又自首后,陸北顧已經不知道說什么了。
黃石繼續訴說著,說他前幾日確實是已經抱了必死的念頭了,然而命運便是如此弄人,隨著官家的赦免旨意下來,他直接被從監牢里釋放了。
不過,可沒人管他接下來去哪。
開封到嘉州路途遙遠,身上沒盤纏,他又熬得脫了形,如何能回去唯有攢夠錢才行。
可他人生地不熟的,身上連張“公驗”都沒有,根本沒地方能住,更是出了開封城就進不了任何盤查身份的城、關、鎮、渡了。
所以,如果不愿意做觸犯律法的事情,他怕是唯有沿街乞討這條路可行了。
就在黃石走投無路之際,恰好又被陸北顧給撿到了。
“既是官家恩典,也是緣分使然,可愿暫留敝店”
陸北顧指著街對面的“澄明齋”,說道:“我觀壯士乃是忠義之人,定是不愿作奸犯科的,正好店里庫房里存著不少貨物,需個穩當人看顧。”
見對方怔忡,他又補了句:“月俸五貫,庫房里還可以放張床,若是做工攢夠了盤纏想回鄉,來去自由。”
黃石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踉蹌后退半步,對著陸北顧便要下拜,卻被及時扶住。
“恩公。”
他嗓音沙啞得厲害,仿佛破舊的風箱:“某這條賤命,先是蒙官家赦免,再得恩公收留.”
話至此處,這位對著刀槍都不曾皺眉的漢子,竟哽咽得說不下去,只是抬手用力抹了把臉,指節處還帶著留下的瘀痕。
“切莫如此。”
陸北顧只是覺得他是個忠義之人,如今走投無路,收留下來也沒什么。
但他畢竟無法完全代入到黃石的思維里去。
在黃石的眼里,是在自覺必死之時,再次萍水相逢的陸北顧答應了他本不必答應的請求,而在如今最落魄的時候,更是陸北顧許給他遮風擋雨的住所,以及能夠自食其力的活計。
這對于他來講,實在是恩重如山。
“恩公既許某安身立命之所,某必以性命相護,庫房一磚一瓦,絕不容有失。”
黃石說得極慢,每個字都像是從肺腑中擠出。
“你能盡心盡力便好。”
陸北顧看著他的樣子說道:“先帶你去后巷湯池鋪里梳洗,再換身新衣吧。”
對方實在惶恐,又要行禮。
陸北顧溫言道:“既來了便是自己人,不必拘禮。”
黃石的眼眶愈發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