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趙禎不可置否,並沒有對昨天武繼隆呈送樞密院文書的事情評價什么,反而說道:“現在朕想想,還覺得前幾日黨項刺客那事危險,你說說,徽柔那孩子怎么就這么膽大了竟真尋了個由頭出宮去了。”
鄧宣言連忙上前半步,輕聲細語地回話:“公主殿下也是聽聞那『眼鏡』新奇,心生好奇,才”
趙禎從鼻子里輕輕哼出一聲,似是輕笑,又似是無奈。
“好奇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那般性子,幾時對這些匠作奇巧之物如此上心了”
他頓了頓,語氣忽然帶上了幾分戲謔:“女大不中留嘍。”
殿內侍奉的宮人們聞言,皆低眉斂目,不敢發出絲毫聲響,連呼吸都放輕了。
趙禎等了片刻,不見回應,也不再言,自顧自地笑了笑。
他抬手,讓內侍將沉甸甸的鏤金髮冠為他戴正,調整好角度。
恰此時,殿外傳來細微的環佩輕響,伴隨著清淺的腳步聲。
穿著宮裝的福康公主趙徽柔正出現在殿門處,她快步走進殿內,來到官家身旁。
趙禎垂眸看了女兒一眼,見她今日明顯特意裝扮過,珠翠生輝,衣裙華美,眉眼間卻藏著一絲緊張,心中更是瞭然。
他不再多言,只伸出手,輕輕拍掉了女兒攙扶過來的手。
“朕還沒那么老呢。”
聽著父皇話里有話,趙徽柔也是半點都不敢辯解,直接搖著他的胳膊哄著來,聲音比平日更軟糯幾分:“父皇當然不老,圣心明鑑,天下的事情沒有能瞞過父皇的。”
見女兒懂他的意思,趙禎僅有的那點不滿意也就煙消云散了.他不是不清楚誰是忠臣誰是奸臣,只不過對於皇帝來講,這都不重要,
他能讓一個人青云直上,就能讓一個人萬劫不復,存乎一心而已。
至於陸北顧,因為陸北顧剛救過他的女兒,而且一直以來他對其人印象都不錯《仲達論》寫的合乎他的心意,《英雄論》也確實挫敗夏使給大宋長臉了,所以他並不打算真的因為這種明顯的陷害而去下令逮捕陸北顧。
但他不這樣做,不代表別人能欺瞞他,或者代替他做出這種決定。
——哪怕別人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
所以,對於鄧宣言和趙徽柔,趙禎是一定要敲打的。
只不過這件事情樞密院雖然搞得很重視,但其實說到底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故此他只是口頭警告一下,讓這些身邊的人不要以為他不知道,以后也不敢再欺瞞於他,就可以了。
而如果因為這種事情,把君臣、父女之間的關係鬧得很僵,那也沒什么必要,趙禎還需要這些人幫助他控制宮闈,保護他的安全呢。
更衣既畢,趙禎神情一肅,整個人的氣場陡然變得威嚴。
他在福康公主與鄧宣言一左一右的虛扶下,緩步向外行去,兩側宮人內侍屏息躬身,隊伍肅穆,儀仗悄然隨行,朝著舉行殿試的崇政殿而去。
“陛下駕到——”
內侍尖細悠長的唱喏聲劃破殿內的寂靜。
所有人,包括陸北顧在內,立刻起身,依禮躬身垂首。
殿試,終於要開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