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云侵月還是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從蘄州到上京千里之遠,你的親兵動起來陣仗太大,讓緋衣樓的暗探來查吧。”
“莫漏風聲。”謝清晏默許。
“懂。”
剝好的葡萄被云侵月扔進嘴巴里,談完了正事兒,他吊兒郎當地靠上房柱:“你一向不理閑事,今日為何主動幫戚家大姑娘,總不能是為了賣好給戚世隱吧?”
謝清晏停在落地銅燈旁,半側著身,聞言似笑:“幫?”
他抬手,溫柔地攏住了其中一盞風中搖曳的殘燭。
“你真認為,她是來挽回的?”
“你的意思是她演了一出戲?”云侵月輕嘶聲,“不能吧?閨閣女子最重名聲與清譽,她這樣一鬧,恨嫁丑名遍京城,若還不肯入平陽王府,以后也沒人敢要了。”
“怎么不能,”謝清晏聲線散淡,猶笑又冷,“她連蒙騙玄鎧軍的膽子都有。”
云侵月一愣。
電光石火間他想起之前謝清晏那句古怪的“耳熟”,不由地站直了身:“你是說、戚家大姑娘就是那個救人后入了京的醫女?!”
謝清晏不語,像是望著燭火出了神,唯有灼灼兩點燭火映透他眼底墨黑,卻不暖,只叫人覺著清冷而遙遠。
“嗤。”
一聲火焰灼燙過皮膚的輕聲后,謝清晏神情溫潤平和地直身,垂回了雪白廣袖。
而原本攏在他掌心的那支燭卻已滅了。
“你改日尋個事由,釣她離府。查明長相,便知結果。”謝清晏溫聲道。
從震驚里回神的云侵月難得擰了眉:“如若真是她,那這位戚家大姑娘不簡單啊,她認出玄鎧軍的可能性,也就極大了。”
“…是生是死,”
那人回身,燭火從身側映過,將他眉眼神容自挺鼻分作明暗兩處。
謝清晏低垂了眸,抬袖,隨意碾去指腹間灰燼。
眉眼淡然出塵。
“就看她造化了。”
上京繁華千里,最是人言是非地。
慶國公府大姑娘與平陽王府嫡次子在招月樓外的一番熱鬧,果然不出兩日,就在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
人人都贊定北侯謝清晏清正無私,圣人心腸,即便對平陽王府亦毫不偏袒。
至于余下兩位,眠花宿柳的浪子與貌似無鹽粗鄙失禮的鄉野村姑,自然便成了大家茶余飯后的笑談了。
連帶著在護國寺作焚香祈福禮的慶國公府女眷都聽聞了此事,于是只有老夫人留居寺中禪院清修,大夫人帶著兩房女眷匆匆趕回。
看聲勢,是要狠狠給“不識禮數”的戚白商一番教訓的。
可惜了,沒成——
戚白商病了。
且還是大病一場。
這次倒真不是她裝。大夫人宋氏起初不信,派大夫過來看了兩日,日日都是高熱,最后一位大夫更聲稱戚白商大約被拒婚才傷心過度,是失魂之下被魘著了,得招魂——最后這位“神醫”是被府里嬤嬤拿笤帚打出去的。
“神醫”都無法,大夫人也只能暫時忍了。
由此,戚白商多得了幾日清靜。雖然這幾日清靜里,她都沒清醒過幾時。
等病過第五日,戚白商終于精神些了。
過正午后,剛用完她自己給自己調的藥膳,婉兒就同前幾日一樣,例來造訪。
“阿姐,你怎么起來了?”戚婉兒進到院內,把手中帶來的物件遞給連翹,就快步走到院子南角的戚白商身旁。
她不放心地打量戚白商:“當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