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的醫術,你還不放心么。”戚白商慢慢吞吞地推著養氣太極,收勢。
戚婉兒責道:“那是哪位神醫,剛入京就累得自己大病五日?”
“先天不足嘛,慢慢調理。”
戚白商也不覺被拆臺,接過布巾,擦了擦額角薄汗。
遞布巾的連翹在旁邊小聲咕噥:“分明是姑娘離鄉前連續為流民義診數日,又舟車勞頓,路上還被刀箭脅身,受了險些殞命的驚嚇,回京頭日就排演大戲,能不累垮了嗎……”
戚白商輕瞥她。
好在戚婉兒今日心思不屬,也并未聽見這點動靜。
兩人回明間落座,戚白商叫連翹與紫蘇出去了,這才開口問:“怎么了?”
戚婉兒回神:“嗯?”
“心不在焉,定有事,”不等戚婉兒否認,戚白商輕飄飄嘆,“思慮不通,最傷神,你若不說,可憐我今夜大抵難入眠了。”
戚婉兒無奈失笑:“我看天理殊為不公,阿姐國色是天生,拿捏人心難道也是天生?”
戚白商輕眨眼,斟出藥茶來飲。
“其實也并無大事,只是我心坎難過,”戚婉兒一頓,笑意微苦,“自從離了護國寺歸京之后,母親便日日要我陪表兄二皇子殿下,去長公主府遞帖拜見。我屢次拒絕,她已有怨言了。”
長公主府?
戚白商拿起藥茶的指尖輕敲盞邊,意有所指地輕聲:“為謝清晏?”
“是。準確些說,是為了我的表兄,二皇子殿下。”
提及此事,戚婉兒不由地皺眉:“如今圣上年事已高,仍未立儲,且已有多年少勤朝政,一心謀長生之道……上京皇城內風起云涌,爭儲奪嫡之事,我實在不想置身其中。更不希望自己的婚事,被當做爭儲的籌碼。”
戚白商微微一怔:“爭儲與你有何關系?”
“瞧我都忘了,姐姐未在京中,不了解這些事,”戚婉兒苦笑嘆道,“大胤朝堂中,二皇子與三皇子早已爭儲多年。二皇子乃皇后所生,背靠宋家,三皇子乃貴妃所出,有安家助勢。”
“……”
“安家”兩字一出,戚白商拈著的茶盞像是不慎一顫,晃出來滴藥茶。
苦褐色浸入桌布。
而無意識捏緊了茶盞的戚白商抬眸,望向戚婉兒。
可惜戚婉兒并未發覺:“朝中文官士族也多以宋、安兩家為首,分庭抗禮,但在兵權上……”
戚白商回神,了然:“謝清晏冠絕大胤。”
“是。所謂軍功累累,天下歸心,并非妄言。兩位殿下忌憚他,更忌憚他在鎮北軍乃至天下臣民心中的盛望。”
說到這兒,戚婉兒有些嘲弄道:“然而昔年裴家虎將盡誅后,大胤苦邊境已久,如今西寧雖滅,北鄢未除。國戰不休,便沒人動得了他。何況他本就是長公主獨子,圣上的親外甥,還有什么人比他更適合作為奪嫡倚仗?如今朝野公認——兩位皇子中,誰能爭取到謝清晏的支持,誰便能成為東宮之主。”
“……”
戚白商想起了那日在招月樓下,隔皂紗望見的身影。
還有那人要為她下聘賜婚的清聲。
剛好些了的頭疼好像又回來了。
戚白商輕嘆,扶額:“我記得,大夫人是當今皇后的胞妹。”
“是,皇后是我的親姨母啊,”戚婉兒嘴角勾起一抹笑,卻有些涼,“若宋家有適齡女子,我還能逃過此劫,偏偏并無。”
戚白商蹙眉:“一定要通過姻親來拉攏?”
“這世上沒有什么比姻親與血緣更能穩固權力的紐帶了,”戚婉兒黯然地落回眼,“三皇子亦然。但他有一母所出的胞妹,征陽公主。”
若說謝清晏在上京城中有愛慕者無數,那征陽公主就是其中地位最高的。
即便戚白商遠居鄉野,也早有耳聞——這位殿下對謝清晏有多癡心不改,糾纏不休。
“之前關于你們三人的流言,”戚白商有所通悟,“便是兩相抗衡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