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全都是一群廢物!”戚家大夫人惱怒至極的聲音從屏風里傳出。
就連北席的男賓客們聽說了此間事,也紛紛離席到雅榭中間的分席屏風后,翹首望著這邊情況,低聲議論。
謝清晏作為瑯園主人,出了投毒之事,他臨席在情理之中。
女眷們本該退避,但此時借著無人暇顧,加上投毒之事未明,也就都各自留在坐席間,悄然打量著臨席的謝清晏。
一時堂中四方各有顏色,皆不相同。
“砰!”
又一個醫者出了屏風,卻是被戚家大夫人抬腳踹出來的。
“什么叫不治之毒!庸醫!把他給我扔出去!”
庸醫被踹得撞翻了席,杯盤滿地狼藉。
謝清晏側身一瞥。
兩個訓練有素的侍女便上前,合力將那醫者扶起,帶離了席。
“……”征陽公主似是嚇得一栗,眼睫顫著仰頭去看謝清晏,苦苦哀求地望他:“清宴哥哥,你信我的,對嗎?”
她身側的貴女幫腔:“謝侯爺,您千萬莫和旁人一樣冤枉了殿下,她自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聽了這話,斜對坐席,一個著淺粉襦裙的姑娘忽然起身離席到了正中,朝謝清晏伏下:
“謝侯爺,請您給我阿姊做主!我今日親眼所見,午宴前,公主殿下就與那個胡人舞姬在荷花池邊會面!今日投毒之事,分明是她妒忌謝侯爺向我戚府下帖,怕婉兒阿姊搶走了她心儀之人,這才指使舞姬下毒害她——”
“你胡說!!”
尖銳的厲聲撕破了楚楚可憐的哀戚。
征陽公主一改柔弱,望著堂中跪地的戚妍容,眼神幾近怨毒:“戚婉兒什么身份!不過區區國公之女!我君她臣、我尊她卑!她也配和我相提并論?!我若要真心取她賤命,求父皇下令便是,何須——”
“征陽。”
一道散淡清冽的聲線,截住了征陽公主的話音。
那聲音來自她頭頂。
征陽公主臉色一白,想起謝清晏還在身畔,她忙扭過臉,聲音立刻輕了不知多少分:“清宴哥哥,我,我是被她氣急了,口不擇言。你知道的,我平日里連鳥都不敢殺……”
謝清晏輕嘆:“我自然信,只是。”
儒雅隨和的聲線不疾不徐收住,像是在等什么,那人偏首,眺向雅榭外。
征陽公主不解,正要跟著回頭。
“二皇子殿下駕到——”
太監的尖聲從風荷雅榭的闌檻外蕩入,如湖面漣漪四散。
雅榭中一寂,眾人紛紛席地跪拜。
二皇子謝聰在隨從的擁躉下,闊步入內。
他一眼掃去,列席者皆叩首呼拜。除了征陽公主臉色難看地起身執了拜禮之外,唯有一道身影,如玉竹清挺,巋然屹立于一眾跪者中——
謝清晏執手在前,銀冠清冷,只行了拜禮。
——得圣旨封賜,祀天之外,立而不跪,大胤獨一人得此殊榮。見了圣上亦然,更不必說他一個皇子了。
二皇子面上焦急之色里掠過去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沉。
又轉瞬即空。
“琰之兄長,何須多禮?”
只見二皇子謝聰快步上前,彎下腰,連忙將謝清晏扶起:“此間事本宮已經聽說了。婉兒與征陽都是吾妹,今日爭風吃醋,卻鬧得瑯園不寧,望琰之兄長萬莫責怪。回去以后我定好好規訓,不叫她們再為兄長生擾。”
端是一番情真意切、親和無拘的肺腑之言。
“瑯園無礙,勞殿下掛心。”謝清晏卻似不察,應得波瀾不驚,只意有所指地望向西側,“婉兒尚在昏迷,殿下勿太過憂慮。”
“……”
謝聰順著望去,對上了屏風圍欄前——他親姨母宋氏冷冰冰的臉色。
二皇子皺了下眉,只是很快不著痕跡地換回了焦急神態:“多謝兄長提醒,瞧我,急得神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