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白商僵停。
幾息后,對著那道已經轉身離去的廊下清影,她垂眸,攥緊了指尖微微伏身:“是,侯爺。”
戚白商踏出瑯園時,戚世隱就站在馬車旁。
見她出來,他上前一步:“我聽說今夜瑯園生亂,你……”
“白商無事,謝過兄長。”戚白商作禮。
“方才送你出來的,是瑯園中人?”戚世隱望了眼早已無人的曲廊。
不知為何,那道身影明明只是站在昏昧里,未曾現身露面,卻已叫他覺出了幾分似曾相識的危險。
“…是,”戚白商截住話頭,“此地不宜久留,兄長,我們先回府吧。”
“好。”
沿著小路遠行的馬車內,戚白商望著銅燈下疊起的黃綾折子,收回目光:“今日之事是白商叨擾兄長,還耽擱了你的公務。”
“無礙,折子已寫好,我明日遞上去也一樣。”
“…嗯。”
來路上緊張婉兒中毒之事,只著急趕路,戚白商還不覺得什么。此刻歸程,兩人相顧無言,她才忽然覺得此路有些漫漫了。
最后還是戚世隱先開了口:“這些年你在衢州莊子里,生活得可好?”
戚白商遲疑:“還好。”
“你可是怪我,不曾前去看過你?”
“白商怎敢。”
戚白商發誓,自己這話出自肺腑,然而抬眸望向戚世隱,不知怎么她就覺著他一副“我就知你怪我”的神情。
“我并非不愿,五年前外務行經衢州,傳話人說你不在莊子里。我以為,你應是不愿見我。”
“額,并非如此,那時我……”
戚白商卡了殼。
她要直說她那時跟著老師游醫在外嗎?可老師不讓她對外人提起他的存在啊。
“無礙,”戚世隱見她結舌,難得顯出幾分幼時呆怔模樣,眼底不由泛起笑意,“你如今不怪我了就好。這些年來,我知你與婉兒常有信件往來,卻從不愿寫信給我,我本以為你是不愿見戚府之人、更不想提及當年之事。得知你歸京,我才想自己大約猜錯了。”
戚白商有些心虛:“白商絕無此意。只是不敢妄自攀附兄長……”
戚世隱卻皺了眉:“你是我親手領入戚府正門的妹妹,何來攀附之言?”
“……”
多說多錯,戚白商閉上了嘴巴。
“如今既說開,我便也放心了。今后有兄長在,任何事你都可以來尋我。”戚世隱安撫道,“與凌家結親之事,你若不愿,父親那兒我來為你周旋。”
戚白商眼神微動,跟著想起了某人臨走前笑里藏刀的涼冽嗓聲。
她輕嘆:“此事,謝清晏不會善罷甘休。”
“定北侯……”
戚世隱皺眉,眼鋒凜然:“此人所圖,我看不透。日后你離他遠些,免得被他卷入京中紛亂舊事里。”
舊事?
戚白商若有所察地望了眼桌上的黃綾折子。
“只是戚家恐難避此劫。”
戚世隱皺眉,“婉兒與征陽公主之間,不論他選誰,或都將成為上京前后二十年里最大的變數。”
“……”
戚白商托著下頜,在心底輕嘆。
若是入京之前,她還能說一句,只要別選婉兒就好。
可今日之事叫她已然明白——戚家早就作為二皇子的一顆棋子,落入局中。若婉兒嫁成了,未必能得安寧,若婉兒嫁不成……
那怕是偌大戚府,不論婉兒還是她,都得不了什么善果了。
“……”
車窗邊,眉眼漂亮驚艷卻又沮喪的戚白商難得流露幾分小姑娘的惆悵模樣,時不時往外嘆口氣,還一氣三停,慢慢吞吞的。
戚世隱回神后望見了,不由笑著抬手,去摸了摸她頭頂:“莫怕,兄長護著你。”
手落上去,兩人俱是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