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察覺到他二叔已經到了預期時還沒回來,無邪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他二叔一向守時,出現這種情況,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給張麒麟和凌越都發了消息,又試圖給黑瞎子劉喪貳京他們打電話,要么就是打不通,要么就是通了也沒人接。
這種不祥的預感就像烏云一樣,堆壓在他心頭,讓無邪喘不過氣來。
終于按捺不住,無邪從十一倉早退,開著車一路風馳電掣地奔向他二叔的盤口。
剛一進門,無邪就愣了愣。
因為房檐下,飛檐上,到處都插滿了香。
這是有伙計死了。
插了這么多香,可見死了很多人,這樣的情況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無邪心中忐忑難安,他突兀地生出一個莫名的想法:運氣已經不在他這邊了。
很多年前在西藏時,張海愘曾經跟他說過的,到了某個時間節點,原本好像無往不利的感覺就會突然消失,身邊的人都會慢慢離開,直到自己也變得平庸。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邁開腳步,一路走進了院子里。
院子里堆滿了各種破損的裝備,越往里面走,周圍所有人猶如凝固一樣看過來的眼神讓無邪心底那個猜測越來越壓不住了。
似乎所有悲憫的情緒都擠壓著朝他奔涌而來。
他們在悲憫什么?
他有什么好值得悲憫的?
難道……
無邪拒絕去想,但是他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重,好像那些目光,那些空氣,有幾千斤重,死死壓在他身上。
讓他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費所有力氣。
終于走到了內屋的門口,無邪掃了一眼,又探頭去看屋子里,問:“凌越和小哥呢?瞎子回來沒有?”
旁邊一直站在那里,卻沒有被無邪看到的坎肩一下子忍不住,大哭了起來,“沒了,都沒了,老板娘沒了,小哥沒了,黑爺也沒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整張臉都因為太過用力而通紅,悲痛的情緒濃郁得化不開。
無邪半晌沒反應過來。
呆呆地杵在那里。
好半天才又開了口,語氣居然冷靜得詭異:“什么沒了?”
這時吳二白也從里屋走了出來,院子里所有人又把目光轉向了他。
吳二白臉色很不好看地對無邪說:“你進來。”
無邪卻像是沒聽到,忽然跨了一步,走到坎肩面前,一把揪住他衣領,表情有些扭曲的猙獰:“什么沒了?你給我說清楚!”
邊上的白蛇渾身發著抖,卻還是走了過來,想要讓無邪冷靜一點。
卻被無邪頭也不回地一把推開。
力氣出奇的大。
無邪已經說不出話了,他唇角抽搐,就是睜著眼睛執拗地盯著坎肩。
非要坎肩說出個所以然來。
坎肩哭得眼淚鼻涕糊了滿臉,聲音也不夠清晰,“老板娘和小哥他們走在前面,那里面有東西,從來沒見過,他們都,都沒了……”
無邪感覺自己被一把鋒利的斧頭劈成了兩半,一半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一半出奇的冷靜。
他恍恍惚惚聽到自己聲音冰冷地質問他二叔:“沒了?怎么可能沒了?凌越那么厲害,幾千年的古城沒了她都還在,這么多年都沒事,怎么到你們手里,說沒就沒了?”
這一刻,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內心對他二叔生出的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