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衙役,可這衙役祖孫三代都在戶部當值,平時但凡他來給大人們遞信傳話,多多少少都會有賞,別說是在戶部,就是在其他衙門,這也是不成文的規矩,偏偏這位初來乍到的楊大人,不但沒有打賞,甚至連一聲謝謝都沒說。
衙役狠狠啐了一口:“看你那摳摳嗖嗖的德行,遲早是個被罷官的命!”
與尚書大人一樣,小小的衙役也沒有壓低聲音,這兩句話,一字不落全都進了楊勝秋的耳朵。
楊勝秋藏在袖子里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尚書大人貴為閣老,二品大員,挖苦他也就罷了,可是這衙役乃卑賤之人,竟然也敢詛咒他?
他貴為狀元,而衙役家中子弟卻連科舉都不配參加。
他剛來不久,還分不清這些衙役,但是也聽說,六部里的衙役都是肥差,而且很多都是代代相傳,根基穩固,他們這些新科進士,還不如這些衙役人脈廣。
可這又如何呢?
賤役就是賤役,而他是官身。
楊勝秋默默記住這名衙役的相貌,總有一天,他要讓這個衙役跪在他的腳下搖尾乞憐。
不過,家里真的走水了?
楊勝秋有些不敢相信,不過,他還是決定回去看一看。
他沒有錢,但是他有很多書。
他只好硬著頭皮去向侍郎大人告假,侍郎大人冷著一張臉,說道:“一天到晚,就你事多。”
楊勝秋嘆了口氣,他這是第一次請假,怎么就成了事多的那一個?
他火急火燎地出了衙門,坐上轎子便往家里趕。
走到半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在京城,但凡走水,里正要在第一時間內組織救火和轉移民眾,并且要上報五城司,五城司會派人過來救火。
他家所在的那一片屬于西城司,那么現在負責救火的就是西城司了。
西城司
衛國公的三弟,燕三老爺就是西城的指揮使。
不知為何,楊勝秋本能地不想和衛國公府的人打交道。
可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不打交道也不行。
楊勝秋只好安慰自己,衛國公府早就分家了,燕三老爺只是燕三老爺,而不是衛國公府二老爺了。
楊勝秋掀開窗簾,茫然地看著外面的街景。
還沒有出正月,街道上仍是一片過年的景象,喜氣洋洋,幾乎每家輔子外面全都貼著大紅的春揮,掛著大紅的燈籠,就連樹上也綴著紅紙做的假花。
忽然,楊勝秋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個少女,她穿著藍底白花的裙子,披著一件藍色的斗篷,梳著雙丫髻,手里還挎著一只竹籃。
楊勝秋微微瞇起眼睛,蘇秀秀?
秀秀從一家賣繡品的鋪子里走出來,神態有幾分沮喪,顯然這家鋪子里也沒有她想買的東西。
接著,秀秀又走進另一家鋪子,轎子沒有停留,繼續前行。
還沒到他家所在的那條胡同,他便察覺到異樣。
安靜,太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