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膝下二子,長子七歲,次子只有兩歲,二皇子下葬之后,這兩個孩子便要遠赴涪州,他們年紀小,又是父母雙亡,郡王府不能用內侍和宮人,二皇子身邊那幾個忠心耿耿的內侍和嬤嬤都不能跟隨,以后照顧他們的都是臨時買來的人,這兩個孩子身邊沒有親人,又沒有忠仆,能不能活著長大都難說。
其他人能想到的事,自幼長在宮里的永嘉帝會不知道?
他難道不知道這兩位小皇孫兇多吉少?
到了此時,官場上浸淫多年的老油條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皇子的死有蹊蹺,這位怕是被皇帝厭憎了,追封郡王已經是給他最大的體面了,至于那兩位小皇孫,本就沒打算讓他們活著。
這是皇帝的家事,且,二皇子不是靜王,靜王是元后之子,亦是皇帝唯一的嫡子,哪怕他犯下大錯,不做太子了,也還是親王,即使遠離京城,卻也能一家團圓,安度余生。
可是二皇子畢竟只是眾多皇子中的一個,他死了,還其他皇子還活著,滿朝文武誰也不想因為他而得罪其他皇子,更不想因為他讓皇帝厭棄。
永嘉帝甚至連七七四十九天都不想等了,二皇子頭七剛過,兩位小皇孫便離開了京城,從此后山高水長,再無歸途。
小皇孫的車隊與另一隊車隊擦肩而過,沒有停車讓路,更沒有行跪禮。
迎面而來的,是長嶺縣主的車馬,涪陵王雖是郡王,兩位小皇孫雖然尚未襲爵,但他們畢竟是皇孫,長嶺縣主一行人即使不用行跪禮,也應主動讓路。
可是魏家的十幾輛馬車卻沒有絲毫停留,反倒是小皇孫們的車隊往一旁讓了讓。
華麗的馬車行走在早春的官道上,清脆的馬蹄聲伴隨著女子們的嬌笑,在這二月微寒的春風里,便是一道行走的風景。
風景的另一端,趙廷暄終于回到了闊別一年的梁都。
他生在梁都,長在梁都,趙氏皇族的祖籍不在這里,可是對于趙廷暄而言,梁都是他的鄉愁,是他的游子吟,是他的慈母手中線。
是的,在他看到聶氏那張充滿哀傷的眼睛時,曾經的那一點點懷疑和責怪便煙消云散了。
他真是不孝啊,他竟然因為姐姐的親事而懷疑過母妃!
他真是笨啊,小妹還是個孩子,風一陣雨一陣,而他竟然會因為小妹的童言稚語而對母妃心生芥蒂。
傳旨天使宣讀了賜婚圣旨,直到接旨的時候,趙廷暄才第一次正式見到他的大嫂,梁王妃孟曉棠。
他對孟曉棠的第一印象還是很好的。
孟曉棠明艷大氣,儀態端莊,舉止得體,完全不像是山村里長大的女子,她的儀態和氣度甚至超過京中那些底蘊深厚的世家女子。
孟曉棠就是那種哪怕穿著最普通的衣裳,也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的女子。
趙廷暄想不通,這樣的孟曉棠會對母妃不敬。
與長嶺縣主的親事太過突然,趙廷暄只在聶氏臉上看到了笑容。
聶氏笑得肆意,把志得意滿明晃晃寫在了臉上。
趙廷暄怔了怔,是他眼花了嗎?
他還是第一次在母妃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
母妃很滿意這門親事?
怎么可能呢?
他雖然不通政務,可也知道這門親事并不美好。
小妹雖然對母妃心存誤解,可是她的很多話都說到了趙廷暄的心里。
他對管理梁地沒有興趣,他就是喜歡吟詩作對,風花雪月。
他也不喜歡父王和大哥身邊的那些官員,他們總能把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大成陰謀。
與這些人相比,他更喜歡文人墨客,他愛辦詩會文會,他愛聽曲,他能在古玩鋪子里待上一天。
這才是他想要的朋友,他想要的生活。
原本上面有大哥撐著,他只需做個無憂無慮的富貴閑人,可是與長嶺縣主的這門親事,卻讓他陷入一個尷尬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