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電話前,程依依還端著那張惡意炫耀的臉,高高在上地說:“我告訴你吧楚瑤,雖然我們倆都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但我永遠是被偏愛的那個,因為我聰明可愛又嘴甜,只要我跟她認個錯,她肯定會把我接過去享福的!”
楚瑤也非常期待她能把宋慧萍騙回來,鼓勵道:“你快聯系她,快去!”
掛了電話,楚瑤轉身離開監獄。
程依依說的別的事,楚瑤已經不怎么在乎了。
但提到那只鋼筆,她真的覺得好對不起奶奶。
當年她中考考得非常好,以全市前十名的成績進入楓浦一中。
但她從沒想要家長給什么獎勵。
因為祖孫倆日子拮據,學習用品就買便宜的,能用就行。
除了學習用品,別的也不需要。
沒想到中考出成績第二天一睜開眼,就看見枕頭上擺著一個綢緞質地的鋼筆盒。
打開來,里面就是那根很漂亮的藍色鋼筆。
奶奶還說,是她打麻將贏錢買的。
但是后來王阿姨他們告訴她,是奶奶在她中考前那陣子,大夏天的,天天燒綠豆湯去廣場擺攤賣,三毛錢一碗賺錢買的。
后來被程依依踩壞了,宋慧萍不怪程依依。
她怪奶奶和這支筆:“鋼筆本來就容易壞,你奶奶也是的,給小孩子買什么鋼筆?我給你買一盒圓珠筆吧。”
程依依說的每一件事,還都是這一版的傷害。
那些被刻意忽視、被要求隱忍的委屈,都只到她17歲就戛然而止了。
以前的版本中,一直到她27歲,宋慧萍都在無數次、無限偏愛程依依。
現在宋慧萍在那邊說愧疚,說彌補,說挽回……但其實每一次說,那些話都是帶倒刺的鉤子,狠狠刮過她記憶里那些早已結痂、又被血淋淋撕開的傷口。
沉重的監獄鐵門在身后哐當一聲關上。
隔絕了里外的世界。
外面陽光刺眼,晃得楚瑤一陣頭暈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不過這個好像不單單是心理原因,當年她落水缺氧一直有個后遺癥,平時不怎么影響生活,只是偶爾會這樣。
她蹲下來想緩一緩。
“怎么了?不舒服?”頭頂忽然傳來秦嘉淮的聲音。
楚瑤剛想解釋一句,下一秒就被他單手穩穩撈起,抱著她大步走向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車門打開,秦嘉淮小心地將她安置在后座,他自己也坐進來。
他順手關上車門,把監獄投下的巨大陰影擋在外面。
“順利?”他問。
楚瑤點點頭:“順利,我太了解程依依了,一激就上鉤,現在估計想法設法、摔胳膊斷腿、不惜一切代價要見她媽媽了。”
秦嘉淮點點頭。
車里短暫地安靜了片刻。
秦嘉淮忽然問:“你是不是不開心?”
楚瑤笑了笑:“開心啊,我開心得要命。我現在就等著程依依把我媽騙回來。筠城都沒有機場,我媽必會在楓浦下機,到了機場,你就找機會把她控制住。”
楚瑤說完,久久沒聽見秦嘉淮回應。
她抬眼看他。
他那雙帶著冷感的雙眸黑沉沉地注視著她,有種把她看透的感覺。
楚瑤也不知道為什么,秦嘉淮就比她大兩個月,但好像有種遠超她的沉穩和洞悉力。
明明是同齡人,對她卻一直有一種年上的縱容和溺愛。
她心虛,移開視線。
她確實不開心。
但她一直都不敢表達負面情緒。
怕愛她的人傷心,怕不愛她的人說她不懂事。
他忽然傾身靠近,手指穿過她的發絲,托住她的后頸,迫使她微微抬頭,迎上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