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許青白將昨晚房內的見聞和早上書桌上的留字托出,委婉相問。
老婦人倒無多少驚訝,也不隱瞞,坦言當年小姐去世后,這家宅子里便不清凈,夜里常常能夠再見到小姐在房內出沒。
老爺和夫人也是見不得小姐死后仍不得安寧,便帶著一家老小在悲痛中搬離了此處,如今留下一個老婦人在此照看。
許青白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這位小姐是怎么過世的?是生了什么疾病,還是遭了什么變故?”
老婦人聞言唉聲嘆氣,長長嘆息了一聲,滿是褶皺的臉,越發地擠在了一起,說道:“少不經事,多情卻多舛,最終被情所困,紅顏薄命。”
原來,這家小姐姓喻,閨名一個香字。
十八歲那年,她在廟會上被本郡的一位書生撞上。
當時,那書生穿著樸素干凈,但細看之下,青衫已經被洗得泛白,遮不住身上的寒酸氣息。
不過那書生模樣端正,眉目清秀,言語之間,又頗為風趣幽默,幾句話就將喻香逗弄得笑臉盈盈。
喻家大小姐平日里家教甚重,又聽得進父母的話,加上自己有孝心,事事都不敢忤逆父母的意思。那些年來,她長期呆在閨中,一年到頭,也只有少數幾個喜慶節日,才有機會跑出來拋頭露面,所以極少與同齡異性接觸。
可能也是因為平日里見過的男子不多,加上又恰逢情竇初開的年紀,喻香對那位書生來了興趣,兩人相約半個月后,在元宵燈會上再見面。
喻香煎熬了半個月,終于是等到了元宵節。那天,她瞞著父母,按照約定,偷偷溜了出來與那位書生見了面。
那書生領著她一路逛花燈,不僅給她介紹一串串花燈的名字,還給她講各種花燈背后的故事,講制作技巧,講來歷趣聞。
兩人談天說地,聊得極其投機。
在五彩斑斕的燈光下,喻香偷偷打量著旁邊這位侃侃而談書生,她覺得似乎對面的人什么都懂,心里有些崇拜。
一路上,她跟在書生后面,一起看燈,一起猜謎,一起逛街,體驗到了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體驗過的快活歡樂。
她只覺得越是看他,心里越是喜歡,不禁芳心暗許。
等到分別時,兩人依依不舍,立下了海誓山盟。
等過了一段時間,書生終于在喻香的慫恿下,來到了喻家提親。
喻香父母見到了書生本人,也覺得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是個俊少年。不過,當老兩口得知那書生尚是一介白衣,沒有任何功名在身時,又不禁有些失望。
但凡上了年紀的人,做事情想問題,又不同于年輕氣盛的情海兒女!他們不會像后者一樣,滿腦子都裝著情情愛愛,再塞不進任何東西。他們畢竟是過了有情飲水飽的年紀,身上會或多或少沾惹生活的煙塵氣息,想法更加趨于現實。
老兩口擔心女兒嫁過去,會跟著餓著凍著,過上清苦日子,便遲遲沒有松口,既沒拒絕也沒有爽快答應。
這以后,平日里在父母眼里,一向懂事聽話的喻香便跟老兩口鬧起了別扭。父母眼看著日漸消瘦的女兒也著了急,便又來找到書生,坐下來商量起了二人之事。
老兩口當時存了要考校考校準女婿的心思,便向他提出要一百兩銀子的彩禮錢。他們想要看看這位書生,是不是只會一味讀書的人,婚后有沒有賺錢養家糊口的本事。
他們倒不是要存心刁難或者想借著嫁女乘機賺上一筆,他們其實打定主意,等到女兒出嫁的那一天,他們還會再添湊點銀子,送出一份豐厚的嫁妝,要讓兩人過上富庶的小日子。
當然,商議的時候,老兩口對于這些都沒有明說,那位書生也沒有多問。
那書生也有骨氣,不再多言。
他只說眼下家貧,要讓喻家等他兩年,兩年過后,他要風風光光地來接喻香過門。
就這樣,書生放下了手中的書,背井離鄉,出了遠門,外出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