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站在那里渾身顫抖,喉頭處發出“吱咯吱咯”的聲音,不知是不愿還是不能說話。
許青白似乎早有所料,眼下也不著急,耐心坐著等著。
這期間,他順手拿起桌上燈盞旁那支鐵簪子,伸手去將燈芯挑了挑
火焰跳動,整個屋內陡然亮堂了許多。
婦人一直平復了好久,這才聲音沙啞地開口說道:“那賊人不是十年前就被秋后問斬了嗎?還來問我做甚!”
許青白眼神犀利地盯著婦人,搖了搖頭。
婦人欲哭無淚地說道:“當年官府找我上過堂,我知道的都已經全說了!”
許青白瞇眼說道:“那煩請李姐姐再說來聽聽...”
婦人有些著急,又有些局促。她欲要拒絕,但瞧見大馬金刀坐在那里的許青白正笑嘻嘻地望著她,說話語氣異常堅決
她想了想,還是緩緩說道:“那晚,我聽見動靜心下好奇,推門進入小姐的房間,剛一進門,便瞧見小姐已經慘死在了房里,我氣血攻心,只覺天昏地暗,沒走兩步,就不省人事,再無知覺...”
許青白問道:“你瞧見了那晚行兇的賊人便是那位沽名釣譽,沒有幾斤幾兩卻喜歡在城里多管閑事的夏姓漢子?”
婦人搖搖頭,說道:“我進入房間時,興許是那賊人聽見聲響,早早地躲了起來,從頭到尾都沒見到過他的影子...”
許青白又問道:“那姓夏的漢子你應該打過照面吧?”
婦人點點頭:“等我被府上趕來的人叫醒時,那人當時已經被他們給五花大綁了起來,我在當時看過他兩眼。”
“是他?”許青白問道。
婦人搖搖頭:“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指認過是他,就包括在衙門里錄口供時,我說的也是沒有見到賊人長什么樣...”
“可是,最后受罰丟掉性命的人卻是他!”許青白瞇眼說道。
“不關我的事,我什么都沒說!賊人是誰,是誰犯的罪,那都是官老爺們的事情,我一個小丫鬟摻和不進去這些事,也摻和不了這些事!”婦人開始有些激動,情緒有些失控,一股腦地說道。
許青白嘆氣說道:“這世上,有人因言獲罪,也有人因不言而獲罪!我知道,你可能有你的難處,可能有人勸過你教過你,有人訓斥過你打罵過你,甚至有人以生死威脅你...但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你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我說的是假如,但就因為你屈服于這些東西,讓好人平白丟了性命,讓壞人逍遙法外....如今回頭再看來,你能否心安,你家那位已在九泉之下的小姐又能否瞑目?”
婦人蹲在地方,雙手抱住腦袋,使勁地捂著自己的耳朵,左右搖頭,小聲抽泣
許青白雙手攏袖,擱在桌子上,慢慢說道:“讓我來猜猜好了,權當是胡亂說的,你先別忙著當真...”
“或許那晚你不僅看到了賊人,甚至說不定還認識他,知道他的身份...但迫于對方的身份,你當時心里害怕,不敢說出來!”
“或許你也不是什么看到房內慘狀后,氣血上涌,自己暈倒的,也許是被那賊人打暈過去的,這也說不準...”
“不過,那賊人欲要滅口時,剛好被當時已經闖進高墻院子里來的夏姓漢子打了岔,這才讓你僥幸逃過一劫...”
“這事兒以后,當你聽說那夏姓漢子很快便被定了罪,不日就將問斬的時候,你良心上也曾過意不去,每天做噩夢,睡不著!或許你也曾找過到府上的管事或者老爺,想要說上一說,只是話還沒說出口,他們便對你一頓訓斥...在他們看來,本就覺得這是家丑,既然官府有了結論,他們巴不得趕緊就此打住!”
“又或者,那賊人又找過你,對你諸般威脅,挾以大害或者許以重利,讓你趁早死了這條心...總之,就是打消你再替夏姓漢子翻案的念頭!”
許青白每說一句,都像是一把把刺刀,插進正蹲在地上的那位婦人心尖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