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許青白一次又一次地拍打著浩然劍,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劍靈…
但縱然他聲嘶力竭,喉嚨沙啞,也沒能再將劍靈成功喚出來。
直到宋景的法相連同著肉身完全消散殆盡
直到那句“吾心安處是吾鄉”在天地間回蕩
許青白終于癱軟在地上,淚流滿面。
一幕幕往事開始浮現在心頭,許青白眼前已經模糊一片。
他與先生宋景的第一次見面,是在春山郡李家的學堂里。
那時,許青白還不知道這位看起來不怎么兇,似乎還有點好說話的學堂夫子,便是自己的大師伯。
而當時的宋景也只是笑瞇瞇地望著許青白,什么也沒說,深邃的眼睛里,有些溫柔。
那一年,小小年紀的許青白,也會跟著其他頑童一起,掏鳥窩、挖地牯牛、尿螞蟻,嬉戲打鬧。而先生每次見著了,總是對此表現得很寬容,還說少年天性,本該如此。
只不過,等到某次,許青白因為玩得太累了,便偷懶沒完成功課。第二天到了學堂,先生又好像特別地照顧自己,取來戒尺后下手一點都不含糊。
許青白記得,當時先生就一邊打,一邊講著那時他還聽不懂的大道理,業精于勤荒于嬉。
以至于,自從有了那次切膚之痛過后,許青白便規矩多了,對待學業功課,再也沒有偷懶敷衍過。
先生在李府一住便是十年。
其實,除了在課堂上稍微固執古板了點外,先生私底下還是很隨和的,不然也不會有“宋夫子收學童有正氣,李老爺腮幫子疼三天”的酒桌故事了。
再之后,十歲那年,母親李純如撒手而去,年幼的許青白跪在靈前哭得撕心裂肺。李家眾人見狀,皆心痛如絞,就要上來將他帶下去。
最后是先生趕到,屏退了李豐年幾人以及一眾家眷,說小孩子心窩窩淺,憋在心里堵得慌,就讓他都發泄出來好了。
等到許青白在靈前哭得沒有了力氣,跪也跪不住的時候,先生這才上來,一把將許青白抱起,讓許青白靠在自己的肩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當時,先生抱著學生,就像一位父親生疏地抱著襁褓中的孩子,不敢亂動。
他一邊輕輕地拍打著許青白的后背,一邊細聲念叨著一些話語:
“昔至圣者,幼喪父,少哀母,孤而志學,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萬世師表…”
“自古雄才多磨難,從來紈绔少偉男…”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風雪壓我兩三年,我笑風輕雪如棉,背未彎,意不殘,心存鴻鵠志,等風來,濟滄海,直掛云帆自舒顏…”
宋景既是先生,也是父輩,悉心培養了許青白十個春秋。
在那十年里。
白天,先生宋景教許青白學問、做人。
到了晚上,又輪到大妖龍溪跑出來,揪著許青白磨練筋骨。
那段時間里,宋景與龍老頭兩人,就像是較上了勁一樣,日出月落,銜接得天衣無縫,配合得相當默契,讓許青白一天也沒閑著。
那年立春,許青白提著一只紅尾鯉魚上門,生平第一次喝酒也是先生教的。
那晚,先生喝了一壺酒,笑臉盈盈,意猶未盡,學生分去了其中一杯,卻酩酊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