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般悄然流逝,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焦躁與干渴。基地的供水情況日益嚴峻,一開始還能分批供水,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供水時間逐漸減少。
而如今,確切地說,是從一個星期前開始,家里的水管已經徹底停水了,取而代之的是定量領取。
清晨,太陽剛剛爬上基地那銹跡斑斑的鐵皮屋頂,領水點前就已經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仿佛是一群被烈日暴曬得無精打采卻仍不愿散去的枯草。
人們手里緊緊攥著各種各樣的容器,有破舊的塑料桶、生銹的鐵盆,甚至還有直接拿鍋來的。
他們的眼神都充滿了焦灼,死死地盯著那臺吱呀作響的抽水機,仿佛那是他們生命的源泉。
終于,抽水機發出一陣刺耳的嗡嗡聲,水緩緩地流淌出來。然而,這水的質量卻讓人瞠目結舌,它渾濁得如同剛從泥塘里舀出來一般,黃褐色的水流裹挾著細碎的泥沙,從鐵管口緩緩淌出,落在桶里發出沉悶的“咕咚”聲。
“這水全部都是泥呀!”伴隨著一聲怒吼,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滿臉怒容地將手中的水桶猛地向前一推,桶里的水頓時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全乎全部都濺落在了干燥的地面上。
這些水仿佛被大地吞噬了一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了一小片濕漉漉的痕跡。
男人的吼聲在這片空地上回蕩著,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沙啞且顫抖。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負責分水的工作人員,那眼神仿佛要噴出火來。
“你讓我怎么喝?你看看!這能喝嗎?喝一口牙都要硌掉了!”男人一邊吼著,一邊將水桶舉到工作人員的面前,桶里僅剩的一點點渾濁的泥水隨著他的動作不停地晃動著,仿佛在嘲笑著人們的無奈。
這時,站在男人旁邊的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也終于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每人一升水?一升水夠干什么?我要喝水,孩子要喝水,我連臉都洗不了!更別說煮東西了——這點水,土豆都泡不開!你們是想讓我們餓死,還是渴死?”
女人的話語如同一把利劍,刺破了人群的沉默,也刺破了人們心中最后一絲忍耐。
人群的情緒就像被點燃的火藥桶一般,瞬間炸開。人們開始紛紛抱怨起來,指責聲、怒罵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亂的喧囂。
“就是!是不是因為我們家里都有純糧了沒有人去飯堂吃了,飯堂想多賺錢,所以給我們的水這么少讓我們只能去飯堂吃?”
一個穿著破舊背心的年輕人冷笑一聲,聲音尖利,“故意不給我們水,讓我們沒水煮吃的,只能去飯堂吃!這算盤打得真響啊!”
“對!他們現在飯堂的菜一天比一天貴,現在連水都克扣,這不是逼我們嗎?”
“水是基本生存權!你們不能這么干!不給我們水,就是讓我們渴死,你們不能這么干”!
抗議聲此起彼伏,有人用力拍打分水臺的鐵皮,發出“哐哐”的巨響。
遠處的家里,一家人蹲在桶邊,里面是領回來的泥水,孩子用小樹枝撥弄著水里的泥沙,眼神茫然。大人則默默蹲在角落,用一塊破布反復過濾桶里的水,動作緩慢而疲憊。
分水的工作人員滿臉漲得通紅,額頭上的青筋凸起,他的聲音幾乎被周圍嘈雜的人聲所淹沒。
“水源真的出問題了!地下水位下降得厲害,過濾系統也壞掉了……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上面說,能供應這些水已經是極限了!”
“極限?那我們呢?我們的極限又在哪里?”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怒吼,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千層浪。這聲怒吼仿佛是所有人內心的吶喊,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如火山般噴涌而出。
然而,面對這聲怒吼,卻沒有人回應。現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那渾濁的水流依舊緩慢而固執地流淌著,發出“嘩嘩”的聲響,仿佛是這片干裂大地上最后的、掙扎的脈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