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要陪你去。”蓓赫納茲與蕭書韻幾乎同時應聲。
赫利剛要開口,李漓卻搶先一步,轉向她,語氣溫和卻不容反駁:“赫利,你留在這里。我去去就回。此處也有你的族人需要照看。你說過,雖然你很窮,但你也是貴族,責任在肩,你明白的。”
赫利沉默片刻,目光復雜,最終點了點頭,聲音低啞:“好吧,萊奧……記住,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赫利的話音未落,貝爾特魯德心頭驀地一緊,一絲酸澀悄然涌上。盡管她早已習慣李漓身旁環繞著其他女人,但這句話仍讓她感到微妙的刺痛。貝爾特魯德垂眸,指尖輕撫李漓的衣袖,觸感粗糙,帶著戰場的塵與血。眼中霧氣氤氳,淚光在月色下若隱若現。她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唇,那一吻短暫卻深重,似將滿腔的不舍與祈愿盡數傾注,唇間微涼,帶著夜風的寒意。
“我很快就會回來。為你,也為他們。”李漓說罷,緩緩松開貝爾特魯德的手,指尖微涼,他轉過身,隨即四人邁開步伐,步入耶路撒冷無邊的夜色,靴底踩碎焦土,發出細碎的聲響。
夜幕下的耶路撒冷如一座燃燒的廢墟,空氣中彌漫著焦臭與血腥,刺鼻得令人窒息。殘垣斷壁間,李漓領著三人,步伐迅疾,穿梭于火光與哀嚎交織的街巷,直奔圣殿山巔的阿克薩天方寺。沿途,十字軍士兵如幽靈掠過,盔甲碰撞聲在夜風中回蕩,火把的光芒映紅半邊天,照亮一具具倒在街角的尸首。破敗的屋舍前,焦黑的布匹隨風飄蕩,碎裂的陶罐滾落泥地,隱隱約約還有孩童的哭聲從遠處傳來,旋即被刀劍的錚鳴吞沒。每一處街巷都在低語,訴說這座古城淪陷的慘烈。李漓的面容冷峻,眼中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仿佛這座城市的傷痕也在他心頭劃下裂痕。
阿克薩天方寺終于出現在視野盡頭,卻已淪為一片死地。昔日宏偉的殿堂如今滿目瘡痍,穹頂下的香案被砸得粉碎,絲綢壁毯被撕成條縷,掛在斷裂的梁柱上隨風搖曳。地面橫陳數百具天方教徒的遺體,鮮血在雕花石板間蜿蜒,尚未凝固,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微弱的月光從破損的彩色窗欞灑下,碎片折射出詭異的光暈,照亮一地狼藉。殿堂深處,一盞傾倒的銅燈仍在燃著微光,火苗搖曳,映出墻上斑駁的刀痕。李漓站在殘破的石階前,拳頭緊握,指節泛白。他凝視著眼前的屠戮場,沉默良久,眼中閃過一抹深沉的悲憫,仿佛在為這座圣地的隕落默哀。
“看來,我們來晚了。”蓓赫納茲打破沉默,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罕見的疲憊。她摘下蒙面的黑紗,露出棱角分明的臉龐,眉間皺紋更深了幾分,“走吧,回圣約翰醫院。”
“下山的路上人影憧憧,我去探路!”觀音奴瞥了眼山下蜿蜒的路徑,語氣急促。她身形一閃,如夜貓般輕盈,瞬間隱入暗影,腰間的鎖鏈微微晃動,發出細微的叮當聲。
李漓一言不發,轉身離開阿克薩天方寺,步伐沉重,仿佛肩上壓著整座城市的哀痛。下山途中,瓦礫堆旁,一座半塌的旅館映入眼簾,殘破的木門在風中吱吱作響。門口蹲著兩人:一個肥碩的中年男子,雙手沾滿干涸的血污,喘息粗重,汗水浸濕了法蒂瑪頭巾;另一個是身形挺拔的青年,約二十出頭,身披破損的鎖子甲,腰佩一柄鑲碧玉的彎刀,刀鞘上刻著法蒂瑪王朝的月牙紋,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昏暗的火光中,中年男子抬頭,瞇眼辨認出李漓,疲憊的臉上擠出一抹笑:“艾賽德?真是你?你怎會在此?”他的聲音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凱拉賈酋長?”李漓皺眉,目光如鷹,掃過對方沾滿塵土的頭巾,又落在青年身上,“你又怎會在這?這位是?”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審視,似在揣摩兩人的來意。
凱拉賈拍去腿上的灰塵,站起身,肥碩的身軀晃了晃,苦笑道:“艾賽德,兩年前,希拉戈拉部落遭仇家夜襲,我們部落損失慘重。我帶著殘部逃到埃及,投靠了法蒂瑪宰相艾菲達勒大人。幸得宰相賞識,我如今是二公子的侍衛長。”他指向身旁青年,語氣夾雜敬畏與討好,“這位是庫泰法特·伊本·艾菲達勒,宰相大人的二公子。”
庫泰法特緩緩起身,微微頷首,目光清亮,帶著貴族的沉穩與疏離。他打量李漓,嘴角微揚,聲音低沉而磁性:“你就是艾賽德,凱拉賈常提起你。能在煉獄般的耶路撒冷相遇,似是真神的旨意。”庫泰法特的馬格里布口音裹挾著開羅的雅致,鎖子甲下的長袍雖滿是塵土,仍掩不住絲綢的華貴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