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法當局,真是不同尋常。”她舉杯示意,唇角微揚,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試問諸位,哪位領主敢為安撫民心,將親信大將明正典刑?如今,總督大人已親自下令,廢舊圖、清舊制,重繪要塞圖紙,連石材都重新挑選。這份果斷與擔當,放眼安托利亞南岸,也少有人能及。”話音落地,滿室沉默一瞬,隨即低語四起。幾位來自安曼與大馬士革的商賈對視一眼,眼中閃過熟悉的算計光芒——政局穩定,意味著關稅清晰、港道暢通、交易受庇,香料、橄欖油與紫布的生意可長遠布局。
一位腹圓耳闊的敘利亞商人放下酒杯,捻著胡須笑道:“雅法總督果然不凡,庫萊什家族眼光獨到,選對了合作伙伴。”這話不輕不重,卻足夠讓旁邊的幾位商人聽得分明,心中暗自盤算。伊納婭淡然一笑,禮貌點頭,既親切又保持距離。她深知,在這群身經百戰的商人中,軟言巧語遠不如可預期的利益動人。而她要做的,正是為李漓鋪設一條“值得下注”的通途。
清晨,雅法港口碼頭人聲鼎沸,水手們吆喝著裝卸貨物,麻袋與木桶堆積如山。海鷗在桅桿間盤旋,尖利的叫聲混雜著海浪的低吼。一艘蘇爾家族的商船緩緩駛離,船頭站著李耀松,他的身影被晨霧籠罩,斗篷在海風中翻飛。他的表情嚴肅,但內心卻并不低落。雅法的公開聲明稱,他因要塞事故被撤職并驅逐出境,獬豸營指揮使的位子將由來自安托利亞的雅各接任。此刻,雅各已登上從卡羅米爾到雅法的快船,趕赴新職。這紙聲明果斷嚴厲,平息了工匠與民夫的怒火,也安撫了本地居民的不滿。然而,真相遠非表面這般簡單。
李耀松的目的地是托爾托薩,一座因十字軍東征而動蕩不安的港口城市。賽琳娜的來信早已攤開在李漓案頭,信中寫道:托爾托薩周邊,散兵游勇如蝗蟲出沒,雇傭兵、潰軍、甚至趁亂打劫的匪徒魚龍混雜,難以駕馭。李錦云憑過人膽識與手腕,數月間收攏近千人,組建了一支名為“鵜鶘營”的隊伍。這支軍隊人數可觀,卻如一盤散沙,缺乏紀律與凝聚力,亟需一位忠誠能干的統帥整肅軍紀。而李耀松,作為李漓的族人,自然是不二人選。
站在船頭,迎著刺骨的海風,李耀松暗自握緊拳頭,回想起李漓在總督府的低語:“耀松,帶好鵜鶘營,將功補過。”李耀松眼神堅毅,低頭看向腰間佩劍,劍柄上的家族紋章提醒著他肩上的重擔,回托爾托薩將是他重塑榮光的機會。
總督府內,燭光搖曳,映照著石墻上粗糙的羊皮地圖。地圖上,雅法的地形與要塞初步設計勾勒得密密麻麻,旁邊堆滿了卷軸、賬簿與沾墨的鵝毛筆。李漓伏案疾書,指間墨跡斑駁,面容疲憊卻目光如炬。他深知,中世紀的基建是一場與命運的博弈——工匠技藝、物資調度、民心向背,每一環都如履薄冰。他召來伊斯梅爾,沉聲道:“流言繼續放,但火候要準。讓民眾相信我們的決心,但別許下空頭承諾。”
“是!老大!”伊斯梅爾躬身應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干這些事,我可熟練了!”
李漓頓了頓,指尖輕撫一塊尼諾斯留下的木牌,他沉聲道:“還有,伊斯梅爾,趕緊找到尼諾斯的同伴。我確信他沒夸大其詞——他的同伴們,定是建筑的高手。我們要建的,是世上最牢固的要塞,不是為戈弗雷的十字軍王國,而是為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