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雅法港籠罩在清冷的晨光中。地中海的冬日溫和而潮濕,海風裹挾著咸腥與海藻的氣息,從港口席卷內陸,拂過粗糲的石砌碼頭。天空湛藍,幾縷薄云如輕紗飄過,陽光灑在海面上,蕩起粼粼波光。港灣內木質帆船鱗次櫛比,船帆雖破舊卻堅韌,繩索掛著鹽霜,吱吱作響。一艘威尼斯商船緩緩靠岸,船帆繪著粗獷的圣馬可雄獅,桅桿上的旗幟迎風獵獵;緊隨其后,一艘來自亞歷山大港的商船駛入,船頭雕刻著繁復的天方教幾何花紋,甲板上堆滿麻袋裝的丁香與茴香,以及成捆的粗羊毛。
碼頭邊,兩隊樸素的馬車靜候多時,木輪裹著鐵皮,馬匹噴著白氣,車夫裹著羊毛斗篷,低聲催促。威尼斯貴客身披厚實毛皮斗篷,佩劍在晨光下寒光閃爍,登上第一隊馬車;亞歷山大港的來客則身著繡金邊的長袍,頭巾隨風輕擺,登上第二隊馬車。車輪碾過石板路,低沉的吱吱聲伴著馬蹄濺起的泥水,沿著狹窄的沿海小道,穿過零星的橄欖樹與低矮石墻,駛向雅法城內的總督府。沿途,漁民挑著魚簍,商販推著裝滿椰棗與無花果的手推車,朝港口走去,冬日的雅法在晨光中蘇醒,透著微妙的生機與不安。
當天上午,克呂尼修會會館的會客廳內,氣氛莊重而微妙。廳堂由厚重石墻砌成,狹窄的窗戶嵌著粗糙玻璃,透進縷縷冬日陽光。室內無壁爐,一只青銅火盆燃著橄欖木,散發出淡淡煙氣與溫暖。地面鋪著東方貿易而來的編織地毯,圖案繁復卻略顯褪色。長桌上擺放著陶制水罐、幾只木杯,以及一盤帶著晨露的無花果與椰棗。廳內陳設簡樸,墻上掛著一幅粗糙的圣墓教堂壁畫,旁邊的拜占庭銅鏡邊緣已生銹跡。
李漓身著深灰色羊毛長袍,外罩鑲貂皮邊的短斗篷,腰間寬厚皮帶懸著一把裝飾精美的短匕首,實用中透著總督的威嚴。他的妻子貝爾特魯德身著深綠色亞麻長裙,裙擺曳地,肩披柔軟羊毛披肩,頸間一枚簡樸的銀十字架低調而莊重。她的頭發以亞麻頭巾松散束起,樸素中透出這個時代女性的端莊之美。兩人站在長桌旁,迎接兩位尊貴的訪客,空氣中彌漫著謹慎與試探的微妙氣息。
喬瓦尼攜隨從步入會館,身披深藍羊毛斗篷,邊緣略有磨損,內著深色亞麻緊身上衣與馬褲,靴子上沾著碼頭的濕泥,透出長途跋涉的痕跡。腰間寬厚皮帶懸著一把細長佩劍,劍鞘雕刻簡潔的渦卷紋,兼具威尼斯商人的精明與貴族武士的威嚴。他的棕色眼眸如鷹隼般銳利,步伐沉穩,帶著久經談判的老練。
“尊敬的雅法總督閣下,夫人,愿主賜福!”喬瓦尼率先致敬,語氣莊重,禮節周全,刻意掩飾與李漓夫婦的熟稔。他的目光在李漓與貝爾特魯德之間短暫停留,似在試探今日會談的氛圍。
李漓敏銳地捕捉到喬瓦尼的矯飾,沉穩回應:“愿福澤與您同在,尊敬的威尼斯特使閣下。”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動聲色的威嚴,眼中卻閃過一抹狡黠,仿佛在回應喬瓦尼的試探。
貝爾特魯德靜立一旁,舉止間流露法蘭克宮廷女性的優雅風韻。她輕提裙擺,指尖掠過粗糙卻柔軟的亞麻布料,裙邊微揚,露出腳踝處裹著細麻布的鞋尖。她微微屈膝,行禮輕盈流暢,宛如本能,毫無刻意之態。那一刻,她仿佛仍是普羅旺斯宮廷中游刃有余的公主,舉手投足盡顯從容與風華。
隨后,庫泰法特在一群隨從簇擁下,昂首闊步踏入會館,步伐輕快,仿若帶起一陣微風。他身著白色亞麻長袍,袍邊繡著精致金色花紋,頭巾上別著一枚金質別針,外罩一襲繡金邊的深紅長袍,腰間佩劍隨步伐輕晃,叮當作響,盡顯天方教貴族的豪邁氣派。護衛們和侍女們緊隨其后,侍女們身著華麗絲綢長衣,手捧鎏金禮盒,肩挎裝飾繁復的皮囊,目光低垂,更襯托庫泰法特的奪目風采。
庫泰法特的烏黑眼眸閃著熱情,嘴角掛著一抹難掩的笑意,仿佛重逢老友的喜悅溢于言表。他一踏入大廳,顧不上寒暄,徑直穿過厚重羊毛地毯鋪就的石板地,快步奔向李漓。未等李漓反應,他張開雙臂,猛地給李漓一個結實的熊抱,力道之大讓李漓的斗篷微微一震。
“艾賽德,我的兄弟!我又來了!”庫泰法特的笑聲低沉而爽朗,回蕩在高大穹頂下,帶著肆意與真誠,似將修會會館的莊嚴氣氛沖淡幾分。周圍的隨從紛紛側目,有的面露驚訝,有的低聲竊笑,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為廳堂增添幾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