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達的黃金門宮,宛如一顆沉睡在權勢與欲望中的寶石,靜靜嵌在幼發拉底河的碧波之畔。宮墻覆金,在夕陽余暉中燃燒著熾熱光芒,仿佛凡人不可直視的神祇居所。宮內卻是另一番光景,迷離如夢境,幽香流轉不息,氤氳在重重帷幔與絲織之間。沉香與玫瑰水交織著乳香的幽意,化作看不見的手,牽引著人的神思。
寢宮穹頂嵌著馬賽克星圖,燈盞如晝,斑斕光影灑落在厚重的波斯毯上。中央烏木床榻雕刻著獅首,帷幕輕垂,金絲織紗映出一團模糊剪影,似人影交纏,又仿若夢獸潛伏。巴爾魯基亞爾克斜倚榻上,裸露的胸膛在燭火中泛著溫潤的光,碧璽掛飾隨他動作輕響。他懶散地撥弄著身側女子的衣角,目光悠遠而含笑,如猛獸既飽且倦,卻仍不舍咀嚼余味。環伺左右者,皆衣袂輕盈、紗薄如煙,舉止若無骨,聲如呢喃。有人送果入唇,有人輕語耳畔,有人撥動琴弦,銀鈴與踝鏈的聲音輕柔,恍若細雨拍窗。那坐于懷中者低低一笑,指尖繞過護符,卻像不經意拂過他內心深處的某根弦,引得皇帝低笑一聲,似醉非醉地將她擁入懷中,語句未吐,已盡溫存。前方五名舞姬,赤足輕踏,衣袂飄飛。金屬腰鏈隨舞而響,音如碎玉傾落。肚皮起伏,腰肢如蛇,舞姿狂放又節制,似在用全身的線條向王座訴說一場纏綿的祈愿。領舞者投來一個略顯放肆的眼神,引得周圍輕呼一片。琴鼓交織,節奏若疾若緩,仿佛人心之起伏,情潮之無常。
正當氛圍沉醉如酒,一道不合時宜的腳步聲闖入。宦官巴爾沙姆匆匆入宮,墨綠長袍掠過地毯,白巾下的眉眼藏著一絲不安。他手中捧著一卷用舊布包裹的奏報,卻并未引起波瀾。舞未停,香未散,皇帝也未回首,依舊半閉著眼,手指仍懶懶地在衣褶與肌膚之間游移。巴爾沙姆低垂著頭,聲音尖細卻清晰:“陛下,古勒蘇姆郡主有一份奏報。”
巴爾魯基亞爾克懶洋洋地哼了一聲。他正將一名宮女拉到胸前,嘴唇在她耳垂旁流連,語氣漫不經心:“巴爾沙姆,你打開看一遍,告訴我她大概說什么。”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不耐,仿佛這奏報不過是擾了他興致的微風,遠不及懷中女子來得緊要。
巴爾沙姆熟練地展開破布,目光飛快掃過羊皮紙。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恭敬道:“陛下,恰赫恰蘭的總督塔赫瑪斯普外出體察民情時,遭遇伽色尼王朝地盤上流竄過來的土匪,不幸遇難了。古勒蘇姆郡主來為他表功請求撫恤。另外,她已通過談判,招安了附近山地的本地土匪成為恰赫恰蘭灰羽營,以對抗來自鄰國的騷擾和威脅。大致就這些事。”
寢宮內的樂聲未停,舞姬們的金幣腰鏈依舊叮當作響,但巴爾魯基亞爾克的動作卻一滯。他猛地推開身前的宮女,那女子猝不及防,紗裙滑落,露出一片雪白的肩頭,嬌喘一聲,慌忙掩飾。寢宮內的氣氛卻未因此冷卻——其他宮女立刻圍上來,爭相用嬌笑與輕撫重新吸引皇帝的注意。巴爾魯基亞爾克的目光卻冷了下來,凝滯數秒,仿佛在腦海中權衡著什么。終于,他嗤笑一聲,語氣嘲諷:“即刻下詔表彰塔赫瑪斯普的忠勇,至于撫恤?呵呵,叫古勒蘇姆自己掏錢!”
巴爾沙姆微微一愣,小心試探:“陛下的意思是……”
巴爾魯基亞爾克冷笑一聲,眸中掠過一抹玩味的光。他伸手將方才推開的宮人攬回懷中,指尖在她腰側漫不經心地游走,語氣卻已透出一絲寒意:“她這一手,倒也干凈——暗樁拔得利索,借刀殺人,滴水不漏。不過我懶得與她計較,塔赫瑪斯普本就是個不中用的舊棋,棄了也罷。再說……她現在替我照看那孩子,功過可暫抵。可是,她還想向我訛錢,這就過分。呵呵,我這妹妹,從小就精明,可真是越來越會算計了。”語罷,他俯身湊近懷中女子,似是隨意地低語,卻含著幾分掩不住的笑意。女子輕呼一聲,軟倒在他懷中,寢宮內笑聲與香氣交織,如夜色中再燃的一盞焰火,妖冶卻不張揚。
“是!”巴爾沙姆躬身,準備退下。
“慢著!”巴爾魯基亞爾克忽然抬手,語氣慵懶卻威嚴,“就讓艾爾坦那老不死的,去恰赫恰蘭當總督,你告訴艾爾坦,除了密奏古勒蘇姆在干點什么,其他事一律都別插手!”巴爾魯基亞爾克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名宮女拉到膝上,手指在她頸間游走,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討論一件微不足道的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