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盧盧站在一旁,瘦小的身軀在風中顫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圖勒……壞……烏盧盧怕……”但她的眼神卻死死盯著那片海面,那五個掙扎在浪中的身影在她瞳孔中顫動,記憶與懼意交織如冰浪般翻涌。
李漓深吸一口氣,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格雷蒂爾,請過去救人!人命關天!”
格雷蒂爾對李漓嘆氣罵道:“姐夫,你這東方人的仁義……真麻煩。但奧丁確實喜歡敢做傻事的人。好吧!”隨后,格雷蒂爾目光如劍,掃過眾人:“都想想布拉特哈爾德的諾斯精神——勇士不拋棄落難者!轉舵!伙計們,放下繩索、丟出木板——給這些海鬼們一個活命的機會!快,別等那鯨魚回頭!”格雷蒂爾猛地一拉舵。
船員們雖嘀咕不休,但終究手腳麻利。“奧丁之怒”號迅速轉向,巨帆高張,在海風中獵獵作響,船身劃破海浪,如鐵獸般沖向落水者。海面波濤漸起,鯨魚的黑影在水下徘徊幾圈,終于緩緩隱沒在遠處的霧靄之中,似乎已帶傷遁去,但仍讓人心有余悸。當船靠近落水處時,那五名圖勒獵者驚恐地望著這艘龐大的諾斯長船,眼中寫滿絕望、警惕與緊張。
船員們飛快地將綁有繩索的木板與鯨脂浮具拋向海中,木板在浪中起伏,如島嶼般緩緩靠近那五個圖勒人。
“上來!”李漓高聲喊道,站在船舷邊,衣袍被海風鼓起,“我們救你們!別怕!”
但圖勒人一動不動。語言不通,聲浪又高,那些詞句落在海面上,只成了含混的風聲。皮膚蒼白、嘴唇發紫的圖勒獵人們緊緊靠在一起,目光死死盯著李漓一行。艇首壯漢揮起拳頭,作出威嚇姿態,目光兇狠,像一頭瀕死但仍掙扎的狼。旁邊一名女獵手甚至試圖拉著另一女伴游離木板,但只掙扎了幾步,便被浪花拍得嗆咳連連。他們的體力正在迅速耗盡,冰海如刀,死亡就像那只潛伏的鯨魚,仍在暗處張望。
壯漢回頭看了一眼伙伴,眉頭緊鎖,喉中咕噥了一句古語,像是在做決斷。他們彼此對視,眼神中滿是掙扎:是賭一線生機,冒著淪為奴隸的危險;還是就此沉入鯨血染紅的寒海,無聲無息地死去?終于,壯漢一把抓住靠近的木板,猛然吼出一聲:“咕嚕——!”像是在鼓勵身邊人。其余人終于開始行動。另一名男人拉起其中一名女獵手,將她推進浮板方向;那名吟唱的女子一邊抓著鯨脂囊,一邊嘗試穩住晃動的身體;最后那名劃槳女則面色麻木,在壯漢怒視下艱難游動。他們相繼抓住繩索,在風浪與凍水中艱難拉近。甲板上傳來一聲令下,幾名諾斯水手合力拉繩,將他們一一拉上船。
壯漢第一個翻上甲板,渾身濕透,像一尊被海水洗凈的銅像。他喘息著,牙關緊咬,雙拳還緊握著。他回頭沖著同伴大吼一聲,像是在驅散心頭最后的恐懼。接著是三女一男相繼登船。那名最后上的青年雙腿打顫,幾乎是被托戈拉和格雷蒂爾拖上來的,一登船便跪倒在甲板上,雙手撐地,不停喘息,牙齒咯咯作響。圖勒人沒有一人開口感謝。他們彼此迅速靠攏,蜷縮在甲板的角落里,如同一窩受驚的狼仔,背靠背護住彼此。壯漢站在最前,肩寬如墻,擋在船員與女人之間。他的喉嚨仍不時發出低沉的咆哮,像是在驅趕接近者。另一名男子也站起,握緊殘斷的槳柄,眼神防備如刀。三名女獵手亦在環顧四周,其中兩人手中仍緊攥著魚叉殘片,另一人抱著鯨脂囊,低聲念誦咒語,聲音微顫如風中細線。她們的辮子貼在臉上,沾著海鹽、血跡與恐懼,卻無一人啜泣。
船員們一時間也不敢靠近,交頭接耳、神情復雜。
“嘖……真像群野狼。”赫利低聲說。
格雷蒂爾望向李漓,“姐夫,接下來,你自己來應對他們。我不知道該怎樣跟這群北極幽靈打交道。”
蓓赫納茲走近李漓,輕聲冷笑:“你想救他們,我沒攔著。但你別指望他們感恩。他們不是我們,他們只信鯨靈和血。早就說了,他們不懂感恩,要我說,就憑他們現在這副態度,扔回去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