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晝依舊籠罩著這片世界,天邊卻泛出一抹詭異的赤金,仿佛神祇的冷眼凝視著地上的塵世。海風卷起焦木的氣息與血腥的腥咸,灼得人嗅覺麻木。
“那些還跪著的老人和婦女,怎么處置?帶走村子里的糧食,他們會餓死的。”赫利皺眉問。
蓓赫納茲冷聲回應,語氣像一道冰刃:“我們得先讓自己自己活下去,在這種混亂的世界里,顧不了太多其他的。”
就在此刻,一陣沉重的雪橇聲劃破風聲。伊努克帶著數名努納維克的圖勒人奔來,但她的眼中卻沒有勝利者的光。
“怎么了?伊努克?”李漓急問。
“阿納努納……阿努納努……”伊努克重復著母親的名字,眼神驚懼地望著遠方,手指不停地比劃著某種刺入的動作。
下一刻,答案從雪地中緩緩顯現。一名女獵手拉著一架簡易雪橇,雪橇上平放著一具女人的尸體。胸口插著一根粗長的魚叉,血跡已在鯨皮衣上凝結成鐵銹色的花紋。那是阿納努納——曾高傲地站在風中、向敵人舉起魚叉的努納維克女族長。另一名女獵手拖著一個年僅十歲左右的卡納克男孩,男孩面如死灰,頭發被拽住,嘴角血跡未干,眼神卻依舊滿是蠻橫的野性與不甘。
“哇啦哇啦。”伊努克低吼,手指狠狠地指向那名卡納克男孩,意思是這個男孩殺死了阿納努納。
李漓的眼神瞬間冰冷,仿佛風暴席卷了眼眸。
“殺了他們!”蓓赫納茲怒吼,“這些人不會真的投降!等這些孩子大了,他們還會去努納維克復仇!”
“而且,他們毀了我們的船,我們也需要物資。”格雷蒂爾站在風中,語氣冷靜得像冬夜。
李漓沉默了。血泊中的雪正在融化,水漬蔓延出一道道污泥般的痕跡。他抬起手臂,緩緩高舉,目光橫掃那些跪地乞命的人。
那些老人仍跪著,喃喃祈禱;婦女低頭抱子,仿佛希望用血緣換來憐憫;孩子們流著鼻涕,驚恐地看著這些鋼鐵般沉默的異族。但人類的命運,并不總由祈禱決定。
李漓的手臂猛然下揮,寒風如刀刃掠過耳畔。一瞬之間,所有人動了。格雷蒂爾第一個沖出,斧頭如雷霆劈下,一名老者的頭顱高高飛起,鮮血如噴泉一般沖上半空,在極晝的金光下劃出一條妖艷的弧線。蓓赫納茲揮弓作棍,直接砸碎了一名婦人的顱骨,腦漿飛濺;赫利撲倒一個少年,用拳頭一下一下砸入他的口鼻,直到他的牙齒噴落在雪地上像一把碎米。托戈拉面無表情地割斷一個抱嬰婦人的喉嚨,鮮血噴涌而出,將那尚在哭泣的嬰兒染成赤紅。她甚至連頭也未回,只是低聲說:“她是未來的仇人。”烏盧盧一開始怔住,但隨后也低吼著揮出她的新裝備——一把鐵劍,劃破一名少年的面頰,那名少年踉蹌倒地,口中只是哭喊著:“咕嚕咕嚕……”凱阿瑟站在血泊邊,目光麻木,似在回憶當初自己被擄的那個夜晚,也隨手操起一把魚叉,刺向身邊的一個卡納克老人。整個村落如地獄綻開。魚叉折斷,骨刀碎裂,頭骨在石地上破碎如陶碗,孩子的哭聲、女人的尖叫、老人斷氣時喉嚨的哀鳴混雜成一曲殘酷的血腥挽歌。雪被鮮血染成暗紅,一縷縷蒸汽升起,在極晝之光中如魂靈升騰。終于,一切結束了。村中再無聲息,除了雪橇犬遠處的嗚咽。風吹過火堆的余燼,吹散了未干的血霧,也吹熄了那些未說出口的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