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漓的隊伍如一支迅猛的北地狼群,飛快鉆入針葉林的幽深腹地。廣袤的森林宛若大地自身的脈絡,古老、原始、沉默不語。高聳的云杉與冷杉如靜默的守衛,枝葉交織成厚重的天幕,陽光僅能零星透下,斑駁地灑在腐葉層層覆蓋的地面上,如撒落的金幣。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松脂的清冽香氣,還有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那是從前方滲出的死亡氣息,正隨著風緩緩漫開。腳步踏在苔蘚與落針之上,發出悶沉的擦響;偶爾踩斷的枯枝,發出清脆如鞭的爆裂,在林間四散回蕩。風掠過樹梢,低沉如嗚咽,仿佛大地在為即將見證的屠戮低聲嘆息。
隊伍循著混亂的叫喊聲前行,那聲音已清晰可聞:原始的咆哮仿佛野獸交戰,骨器撞擊的鈍響,箭矢破空的尖嘯,交織著痛苦的哀號,組成一曲蒼涼而血腥的戰場交響。
烏盧盧小跑在李漓身邊,雙手緊握短劍和鐵尖頭的魚叉,小臉因警覺與興奮而泛紅:“漓……快!血味兒越來越重了!”
格雷蒂爾在前頭開路,鐵斧在手,邊奔邊喘,咬牙低罵:“這些野人打得跟瘋狗似的……奧丁在上,別讓他們先分出勝負!”
蓓赫納茲緊隨其后,短匕反握,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四周的幽暗,步步提防林中可能藏匿的利箭與陷阱。
伊努克和她的圖勒族人們殿后而行,三名女獵手弓箭已上弦,護著隊伍末尾的孩子們。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地問:“姐姐,是惡靈在打架嗎?”
伊努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閉嘴。惡靈怕鐵。”
終于,隊伍沖出樹叢,眼前景象宛如一幅以鮮血與泥土繪成的原始畫卷。
那支奧吉布瓦人小隊已被另一群陌生土著重重包圍。林間空地如臨刑場,四周是低矮的灌木與倒伏的朽木,地面上散落著野果、根莖與破碎的籮筐——顯然是采集途中遭遇了伏擊。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般嗆鼻的血腥氣,又混雜著汗臭與潮濕泥土的腥味,仿佛從地底裂開一只野獸之口,張著獠牙,死氣沉沉。
奧吉布瓦人中年首領仰倒在血泊中,一根粗大的骨矛穿透了他的胸膛,矛桿由硬木精雕而成,矛頭是磨尖的鹿骨,鮮血沿著矛身緩緩淌落,仿佛一根流動的血線,將他與地面緊緊釘在一起。首領身旁的年輕女子——他的女兒——跪伏著抱著父親的頭顱,發出低啞的哭聲,那聲音像一頭受傷的母狼,壓抑卻撕心。淚水沖刷了她臉上的紅黑彩繪,顏色斑駁模糊,像血與墨的混合;她的獸皮裙上沾滿泥漬與血斑,長辮散亂,垂落在肩,貝殼飾物在風中輕輕顫響,如細碎的挽歌。
空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尸體,大多是奧吉布瓦人:一名青年獵手胸口塌陷,肋骨翻翹,如折斷的鳥翼;一位女射手斷臂倒地,仍死死握著斷弦的弓,那只手指尖觸地,仿佛在試圖觸碰最后一線生機。余下的七八名奧吉布瓦人已退無可退,背靠背圍成一圈,手中骨矛與石刀閃爍著幽冷的光。他們滿身紋飾,在血與汗中扭曲如鬼魅。他們的眼神如困獸,憤怒、絕望,卻帶著一種不肯屈服的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