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奧吉布瓦人的采礦隊早已不再搜集天然銅,而是改為尋找黃鐵礦砂。比達班早早調整了隊伍的目標。過去,他們在湖濱的巖層中拾取藍綠相間的銅片,用來打造魚鉤、耳飾,那些閃光的銅屑被視為祖靈之賜;而今,在李漓的描述下,他們轉向了更具潛力的金色碎砂。
黃鐵礦砂,如金屑般藏于巖縫與沖積層中,帶著刺鼻的硫味,手感沉重冰涼,是火焰中能提煉出鐵的寶藏。采礦隊由十余名獵手與婦女組成,背負獸皮筐,手持石鏟與骨鎬,乘著獨木舟渡湖而行。他們駛向南方丘陵的延伸地帶——那兒巖坡裸露,層層礦層在河水沖刷下顯露出來,空氣中彌漫著濕土與硫磺的氣息,巖坡布滿碎石和苔蘚,踩上去“嘎吱”作響。
抵達吉奇加米湖對岸,眾人分頭行動。領頭的獵手跪地扒開巖層,用骨鎬敲擊石面,發出“叮叮”脆響,每一下都伴隨著希望與期待。黃鐵礦砂如散落的星辰,從巖縫間緩緩露出光芒。一位婦女抓起一把,金光在指縫間滑落,她輕呼一聲:“真重!”那是鐵的分量。
眾人動作嫻熟,石鏟翻飛,篩出泥沙,挑選出沉甸甸的礦粒。獸皮筐逐漸脹滿,負重之下“吱呀”作響。汗珠順著婦女們的額頭滾落,她們臉上的圖騰在陽光中微微顫動,低聲念著:“酋長說,這砂能煉鐵。愿祖靈引路。”
獵手們則攀上巖坡,揮鎬擊打裸露的礦層,礦砂飛濺,硫味撲鼻,引得他們咳嗽不止,卻依舊興奮:“這整層都是金砂!”一筐筐礦石被搬運至湖邊,舟筏滿載,輕輕搖晃著返航,湖風拂面,硫氣在水面上飄蕩,引得水鳥低飛盤旋。
當這些礦砂被運抵高爐前,已堆成幾座小山。它們在陽光下閃著金屬光澤,仿佛等待喚醒的沉睡之力。李漓走來,彎腰捧起一把,感受那冰涼沉重的觸感,輕聲道:“夠煉幾爐了。繼續挖,別停。”
族人們圍攏而來,孩子們好奇地張望,驚嘆著:“這些砂子真的能變成鐵?像故事里的魔法?”獵手們擦汗大笑:“是酋長的魔法!我們整整挖了一天,手都起泡啦!”笑聲回蕩在湖岸,硫味與泥土交織成一種新鮮的氣息——冶鐵的氣息。對岸的巖坡,已被挖出一道道淺坑,像是文明初綻的刻痕,在這片冰雪覆蓋的大地上,悄然鋪展出一條通向未來的路。
蓓赫納茲帶著奧吉布瓦人搬回一批又一批木材,在營地邊燒成成堆木炭。為支撐高爐煉鐵,她肩負起最辛苦的一環——木炭的生產。這位出身波斯的女戰士,本如夜影中的獵豹:長發如墨,肌膚泛著橄欖色的光澤,彎刀在手時如舞者旋轉,身姿輕捷、眼神銳利,宛若鷹隼。可如今,昔日的優雅被濃煙和灰燼淹沒,鏈甲下是被炭末涂黑的肩背,曾握刀的手指,正揮舞木棍與風箱,與火焰作戰。
“木材必須砍夠,必須干透,必須悶燒。”她一遍遍強調。她召集了二十多個奧吉布瓦壯漢與婦女,深入雪林之中。鐵斧劈下,樹干轟然倒塌,橡木粗重如石柱,云杉筆直如長槍,紛紛堆于營地邊緣,仿佛森林的骨骸在此靜默守候。木香在空氣中氤氳,與雪的冷冽氣息交織,混合成一種戰前的肅穆。
蓓赫納茲褪下外袍,只著鏈甲與獸皮裹身,腰間的彎刀仍在,發束高束如戰士上陣。她跪在雪地里,親自堆砌碳窯,一邊擦汗一邊指揮:“錐形堆木,中心要空!蓋土封草,只留通氣孔,火要悶,不許見光。”她用獸皮手套壓實泥層,動作干脆,臉上的灰燼隨著汗水淌落,劃出一道道黑線,仿佛無聲的戰妝。
火光初起,炊煙升騰如灰龍,蜿蜒穿透林間霧氣。火浪灼面,空氣中彌漫著焦木的刺鼻香,與潮濕泥土氣交織成苦烈而真實的氣息。蓓赫納茲守在窯邊,雙手緊握臨時拼成的風箱,一圈圈拉動,鼓風聲“呼呼”作響。火舌在窯口跳躍,映紅她額角汗水,仿佛祭壇上燃燒的神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