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漓轉身,腳步穩穩地踏在松針鋪成的軟地上,抬手指向腳下那棵直插天穹的東部白松——樹干筆直得如同一根被工匠削得光溜溜的電線桿,表皮泛著溫潤的灰褐色光澤,粗到需要四個壯漢才能合抱。根系像古老的脊梁,從松樹周圍的土層中盤旋翻出,扭曲如沉睡的巨蟒,緊緊攫住這片湖畔的土地。陽光從高處松針間的縫隙灑落,碎成無數細小的金色斑點,在根須與落葉間閃爍,讓這棵樹在所有人眼中都帶上了幾分不可侵犯的神圣氣息。
“這家伙,就是‘和平之樹’!”李漓的聲音順著湖風傳出去,在水面和樹林間回蕩,“易洛魁人,納加吉瓦納昂部落——你們先帶頭,把仇恨埋在這里,讓大地吃掉它!不是全埋——鐵器得留著防身,畢竟周圍還有不少部族并不友善。但那些用動物骨頭做的斧頭、矛尖、箭頭,全都扔進去。來,執行者們,上!”
特約娜謝第一個踏前一步,動作利落得像鷹撲向獵物。她隨手用腳邊的木棍刨開濕潤的泥土,挖了個坑,將一把雕刻著部族花紋的骨刀“啪”地丟了進去,抬起下頜,用如同宣誓般的聲音喊道:“埋掉!從今起,我們的玉米田,就是和平田!”她身后的族人立刻跟上,一個個把骨制武器舉到胸口,低聲吟誦著古老的祭詞:“大地啊,吃吧,別撐著。”武器落入泥中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真被大地吞下。
比達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手中那把打磨到平整的石斧被她隨意地拋進坑中:“這些玩意兒,埋了省心!”她身后的奧吉布瓦戰士們爆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扔東西時的架勢就像在丟破銅爛鐵,泥土被拋得四濺,草葉在風中亂舞,連空氣都變得輕快起來。
洛洛福更是興奮得像個參加節日游戲的孩子,他從腰間掏出一塊圓溜溜的小石子,拋進坑里時還大聲喊道:“我埋仇恨——上次誰偷我魚的?自己心里有數!”人群里隨即傳來一陣哄笑,連原本緊繃的面孔都漸漸松動。
凱阿瑟從德納人的人群中走出來,她的步伐不快不慢,神情沉靜。走到坑前,她從懷中取出幾支破損到幾乎無法使用的骨制箭頭,一言不發地投入泥中。箭頭墜下的輕響短暫而干脆,她隨即轉身,悄然回到了隊伍里。
“我們把那些骨頭做的魚叉丟進去!”伊努克的聲音帶著北方特有的鼻音,她抬手示意身旁的圖勒族人,“鐵器都留著,千萬別扔錯了。”幾名圖勒人齊齊點頭,緩步上前,將磨損開裂的骨叉一支支放進坑里,動作謹慎而鄭重,像是在送走一個漫長而嚴酷的冬天。
接下來,李漓繼續清點條款,語氣一本正經,內容卻處處透著不著調的調味料:“第37條——戰酋長在緊急時可以立即行動,但平時就是跑腿的快遞員……第58條——誰老聽外族的挑唆,直接滾蛋……第117條——如果有人在會議上睡著,被踢醒的時候得請大家喝一輪玉米酒。”
人群里傳來幾聲憋不住的笑聲,笑聲像被風拂過的湖水,輕輕蕩開。德干納維達站在一旁,像一塊雕刻師手下的花崗巖,神情專注得連呼吸都似乎變慢。他的眼睛緊緊跟著李漓的嘴唇,每一句話、每一個細節都被他刻進了心底,仿佛要將這些規矩烙印成永不褪色的部族記憶。
突然,比達班半舉起骨杖,笑著插嘴:“神,加個節日游戲?”
李漓眼中閃過一絲愉快,爽快應道:“行,第118條——你們自己加,愛怎么玩怎么玩。”
笑聲更大了,有人用腳輕輕踢了踢身邊的同伴,仿佛已經在商量玩些什么。氣氛逐漸像春雪消融后的河水一樣順暢而溫暖。
蓓赫納茲這時已經靠在松樹上,雙臂環胸,姿態完全放松下來,低聲嘀咕道:“艾賽德,你這神當得像個喜劇演員。下次加點刀子舞,效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