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夫蘭看著兒子的樣子,心中有些無奈,但還是認真地說道:“兒子,你為什么不要學習呢?學習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啊,它能讓你變得更聰明、更有知識。”
“那些阿拉伯文太難了,彎彎曲曲的,寫得我頭暈!我還是喜歡阿敏叔叔教的漢字,寫起來像畫畫,好看又好玩!”李植甩開薩赫利娜的手,跑回古夫蘭膝前,抱住母親的腿,仰頭撒嬌:“我也不想抄《天方經》,我喜歡聽阿敏叔叔講《道德經》!那才好玩!”
古夫蘭輕輕一笑,俯身撫摸他柔軟的黑發,語氣溫婉卻帶著訓誨的意味:“穆拉迪,阿拉伯文是你的根。伍麥葉家的榮耀流在你的血里,怎能不學?《天方經》是我們的信仰,承載著先祖穆圣人的榮光。”她的聲音如春水般柔和,卻隱隱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古夫蘭抬頭,目光悄悄投向薩赫利娜,帶著一絲母親的無奈與疲憊,仿佛在說:這孩子,太倔了。
這時,露巴娜自側門而入,深藍色長裙隨著步伐輕擺,腰間沉重的鑰匙串叮當作響,宣示著宮廷總管的威嚴。她眉頭微蹙,語氣雖壓著情緒,卻藏不住對李植的寵愛:“穆拉迪少爺!怎可胡說八道?你是伍麥葉家的正統,是圣裔,怎能輕慢圣文?”
李植卻毫不怯懦,小身板挺得筆直,仰頭理直氣壯:“可是阿敏叔叔說,我也是大唐皇帝的后人!他還說,震旦的字比阿拉伯文漂亮多了,寫起來像在畫山水!震旦和沙陀才是我的根!”李植晃了晃手中的木棒,得意洋洋:“等我長大了,阿敏叔叔就帶我去找祖爾菲亞姑婆,她一定幫我拿下托爾托薩,沙陀人都是我的臣民!而且,阿敏叔叔還說了,我媽的兵比賽琳娜姨娘的兵更多!”
李植此言一出,大廳的氣氛陡然凝固。
古夫蘭臉色一凜,手中繡針一顫,指尖沁出一滴鮮血,卻仿若未覺。她收起溫柔,盯著李植,語氣罕見地嚴厲,帶著一絲顫抖:“天啊,兒子,阿敏都教了你些什么!這種話,千萬不能在你父親面前說出口——哪怕一句也不行!”古夫蘭的聲音低而急促,仿佛壓抑著驚濤駭浪。
古夫蘭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目光轉向薩赫利娜與露巴娜,眼中多了一絲求助的神色。薩赫利娜垂眸,手指交疊胸前,神情如霧中沉思,靜靜觀察著局勢。
露巴娜眉峰緊蹙,上前一步,低聲斥道:“少爺,有些人雖稱‘叔叔’,卻未必能教你為人處世。宮庭里的事,不是小孩子能說的,更不是阿敏那種商人該摻和的。”
李植小聲嘀咕,仍抱著古夫蘭的膝蓋不肯松手:“可……大家都知道,父親說過,阿敏叔叔是忠臣……而且阿敏叔叔經常對我說,他不單是父親的忠臣,也是我的忠臣……”李植的聲音越說越低,像一只縮在暗處的小獸,話尾幾乎淹沒在大廳沉重的靜默中。
壁爐中的火焰依舊跳躍,將古夫蘭的面龐映出一半明、一半暗。她的眼神復雜,愛子之情未減,憂慮卻如潮水般悄然蔓延。窗外的陽光西斜,彩繪玻璃投下斑斕的光影,在地毯上緩緩滑移,仿佛連時間都在默默凝視這個孩子——凝視著兩個命運搖搖欲墜的家族的縮影。
就在這靜謐微光中,沉重的腳步聲自遠而近。拜烏德匆匆推門而入,盔甲尚帶風塵,額角汗珠在燭火中閃爍。他略一躬身,行禮倉促,聲音壓得極低卻急促得幾乎要咬碎:“殿下,威尼斯人……全撤了——連一艘補給船都沒留下。”
“啊——”一聲清響劃破寂默。古夫蘭手中銀杯墜地,紅酒在石板上暈開,濃如血色。她手指微顫,旋即強迫自己鎮定,移開目光,不再看地上的狼藉,而是抬頭,望向匆匆趕來的戴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