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麗絲氣喘吁吁奔入大廳,鬢發凌亂,衣角帶著港口的濕氣。這位素來沉穩的女商人,此刻臉上寫滿慌張:“夫人,怎么回事?威尼斯的船隊,怎會就這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全數撤離了?”
古夫蘭沒有回答,只緩緩走向露臺,雙手搭上冰冷的石欄,目光投向那片空無一船的港灣。泊位靜默,海風嗚咽,仿佛只威尼斯人留下的最后譏諷。
古夫蘭低聲呢喃,幾不可聞:“果然,他們放棄我們了……也許,在威尼斯眼中,如今這個破碎的安托利亞,已毫無價值。”
廳中眾人屏息,空氣仿佛凝為鉛水,沉沉壓在每一個人的胸膛上。
薩赫利娜緩步上前,目光冷若冰刃,聲音低卻帶刺:“難怪……兩個月前,埃爾雅金便悄悄將蘇爾商會安托利亞分館的全部財物運往托爾托薩。如今,這里的辦事處只剩空殼,連一座倉庫都沒留下。他們還勸阿敏在托爾托薩的卡莫村辦肥皂分號——看來,他們早就知曉威尼斯的退意,卻連一句實話都不肯和我們說。”
露巴娜站在階前,神情復雜,像是終于串起了一樁早已注定的局局:“殿下……您還記得嗎?兩個月前,吉塞拉臨行前來宮中數次,苦口婆心地勸您去托爾托薩住上一陣子,說那邊如何氣候宜人,如何適合調養身體……現在想來,那些話或許也不是全無意味。”露巴娜頓了頓,語調更低:“他們不是不曾暗示,只是我們自以為有盟友,根本沒當回事。”
古夫蘭的目光微頓,像被暗箭擊中,她緩緩轉身,長袍在地毯上拂出低低的聲音。“我們的情報系統沒能作出任何預警,是我們無能,不必抱怨別人。現在再說這些已毫無意義。”
“最荒謬的是——直到上一分鐘,我還仗著有威尼斯海軍撐腰,從沒真正關心過這片動蕩之地的軍情!我簡直就是個笑話。”古夫蘭閉眼深吸一口氣,仿佛將怒意壓入心底。待她睜開眼時,眼神已恢復往日的冷靜與威儀,聲音低沉:“拜烏德,附近還有多少十字軍?若他們打過來,我們——還能扛得住嗎?”
拜烏德神情凝重,語氣如鐵:“阿基坦的軍隊仍滯留潘菲利亞,短期內不太可能主動進攻我們。但巴伐利亞的韋爾夫五世,已率軍自東南而來,最快半月內就會抵達魯萊城下。到那時,阿基坦軍順勢來犯,趁火打劫——也是完全可以預見到的局面。”
拜烏德又頓了頓,補上更令人心寒的實情:“我已將利奧波德的獅鷲營算在內。至于澤維爾的獵豹營——前幾次與阿基坦軍交鋒已損失慘重,戰力幾近崩潰,短期內難以恢復。”
拜烏德抬眼望向古夫蘭,語氣冷峻如刃:“潘菲利亞失陷后,雅詩敏至今下落不明,但多半已遇難。如今整個安托利亞,尚未落入十字軍之手的,只剩我們與卡羅米爾。阿格妮即便愿出兵,也調動不了多少兵力。她真正掌控的,僅是杜卡斯家族撥給她的那支支護院部隊。至于卡羅米爾境內那支拜占庭軍隊——與其說是阿格妮請來的援軍,倒不如說是盤踞不去的占領軍更為貼切。”
拜烏德停頓一下,神情更冷:“至于我們的兩個鄰國盟友——羅姆蘇丹國,基里杰的主力此刻正與米蘭大主教安塞爾姆麾下的十字軍主力,在尼西亞以西山地苦戰,根本無法騰出兵力。達什曼尼德王國,就更不必指望。古姆什提根加齊連他親妹雅詩敏的求援都愛莫能助,又豈會理會我們?”他語聲不高,卻如封棺定讖,句句斬斷生路。
最終,拜烏德挺直身軀,語聲斬釘截鐵:“總而言之——我們已無外援可盼。但請殿下放心,靈犀營全體官兵,早已立誓:與伍麥葉王朝,與您,與魯萊,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