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營地漸漸安靜下來。星空像無數鉆石般灑落在蒼穹,山風帶著雪峰的涼意拂過篝火,火苗跳躍,把人們的面龐映得忽明忽暗。
李漓與格雷蒂爾并肩坐在火光邊,低聲交談。格雷蒂爾的紅胡須在火光中張揚得如同燃燒的火焰,他大口嚼著玉米餅,豪聲說道:“這里不錯——有路,有田,有人。山谷寬闊,水源豐足,那些古道還能把四方的村落連起來。你走后,我會留下,守住這塊基業。我不要什么國王的王冠,我要的是這里的土地和人心。嘿嘿,我會筑起高墻,養馬屯糧,讓那些不臣服的野蠻人知道什么叫維京人的鐵拳!”
格雷蒂爾的話粗獷直白,卻透著少見的真摯,眼底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李漓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目光越過火堆,落在篝火旁的人們身上:蘇族戰士正低聲吟唱古老的頌歌,泰諾孩子在笑鬧追逐,易洛魁婦女們分食著野果,連新歸附的山地人也逐漸融入其中。眼前的一切,宛如一個正在萌芽的新家庭。
一絲溫暖在李漓心頭涌起,卻不可避免地摻雜著離別的預感。或許,他們在此建立的國度不會像歐洲的王國那般金碧輝煌、宮殿林立,但至少能成為一片安穩的根基——讓流離者找到歸宿,讓異鄉人成為族人。在這片安第斯的秋風里,一個新的國度正悄然萌芽。
然而,李漓心底更清楚,這片動蕩的土地若要延續安寧,僅靠溫情遠遠不夠。若這里再次出現一個能維系秩序的強權,或許顯得冷酷,甚至對某些人并不公平,但那樣才能遏止無休止的殺伐,讓更多的人得以安生,在山谷與河流間靜靜生活。
“好吧。”李漓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一絲輕快,也帶著沉甸甸的承諾,“在我回去之前,我會幫你立下一份基業,也算是給你一個交代。”他頓了頓,目光落向遠方星空,“而我……終究是要回去的。”
……
帶領李漓來到此地的查查波亞女子蘇阿拉雅,在李漓找到甘薯之時,已然完成使命,第二天,阿蘇拉雅便毅然轉身離去。李漓并未挽留,只是在蘇阿拉雅臨別之際,親手遞上一大袋甘薯,作為額外的酬謝與贈禮。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李漓的隊伍與新歸附的部落漸漸融合,日子像山間的溪流般緩緩流淌,看似平凡,卻處處充滿新鮮的發現與磨合的火花。這個部落的人數不足一百五十,如同一葉破舊的小舟,在風雨飄搖的荒野中勉力前行,隨時可能被巨浪吞沒。甚至,他們沒有固定的部落名字——在他們的世界觀里,存活本身已是奢望,滅絕的陰影長久籠罩在頭頂,如禿鷲盤旋,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