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怎么來了?”劉瑤開門后看見,非常驚訝。作為家中長兄,他和劉恂關系雖好,但還很少私底下與希妙交流,故而見面后,一時也猜不到來意。不過還是將希妙迎進來,并吩咐妻子王芝去倒杯蜜水來。
二嫂王芝哼了一聲,并沒有任何回應,這令劉瑤有些尷尬。但希妙心里倒也通透:原本這安樂公的位置原屬于二兄劉瑤,只是老安樂公偏愛丈夫,才違例傳給了劉恂,劉瑤雖從來不提,二嫂卻是耿耿于懷的。
故而她全當無事發生,默默入席道:“二兄現在忙嗎?”
“我一個著作郎,也就是抄抄公文,整理典籍,有什么忙的?”劉瑤笑道,“弟妹若有事,但說無妨。”
“也不是別的,辟疾已經六歲了,該給他習字發蒙了。就想請教二兄,怎么安排合適?”
“喔。”劉瑤恍然,他遙看了一眼東廂,隨即明白了希妙的苦惱:眼下她無法和劉恂商議,也只能請自己幫忙了。
“你來得其實正好,今年陛下剛剛在太學左側設立了國子學,專門負責教導京師中五品以上官員的子女,國子學的博士我也很熟悉,是曹志曹允恭,他為人清正,篤行履素,達學通識,等我明天去和他打個招呼,過幾日就把辟疾送進去,你看如何?”
在劉瑤想來,這是個極好的選擇,國子學中不僅有天子親選的名師,同學也都背景深厚,不是元勛子女,就是皇親國戚,劉羨若能在其中結交些好友,將來踏入仕途想必也會順遂不少。
然而張希妙卻不太滿意,她微微搖首,低眉順目地說道:“去國子學固然好,但辟疾年紀還太小,哪里懂得什么人情世故?我們家沒有什么人脈,又受天子猜忌,我怕他去了國子學,反而受他人排擠,若孩子氣發作,再和哪位皇子起了矛盾,那就后悔莫及了。”
劉瑤聞言一愣,下意識地用手指叩擊桌案,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層,而張希妙身為女子,竟考慮得這般透徹,這使他生出些欣賞之意來,反問說:
“那弟妹是什么想法?”
“我想……”張希妙沉吟片刻,把自己的思緒逐漸理順,緩緩道:“國子學可以等幾年再去,眼下,我還是想給辟疾找個名師,能在識字讀詩之余,再教他一些為人處世,我覺得就很好了。”
說到這,她想起一個人選,立刻問道:“我聽說名士王夷甫才華橫溢,明悟如神,是如今文壇的后起領袖。而他出身高門,卻能仗義疏財,救濟危難,明明家財萬貫,如今卻住在城西一座小園,以講學品評為生,這不就是很好的老師嗎?”
聽到王衍的名字,劉瑤啞然失笑,他擺手說:“王衍確實是學富五車,但他出身瑯琊王氏,眼高于頂,雖然廣結善緣,但也都是名家貴戚。而他又受‘“正始玄學’影響極重,平日空手談玄,醉心釋道,先不說他會不會答應,就是答應了,恐怕也不會讓弟妹滿意。”
張希妙有些失望,但她也贊同劉瑤的意見,自小他們受的家教便是“崇有賤無”,談及談玄便十分反感,總以為是一種紈绔子弟的無病呻吟。
她轉念又沉思了一會,再提出一個人選道:“那左思左太沖如何?我聽說他雖出身儒學世家,但家境貧寒,自幼愛學勤思,為做文章嘔心瀝血。每出一篇,辭藻便驚艷四座,令人贊不絕口。而他平日也好《漢書》、《史記》,既然精通史學,當也是務實之人,可以說是上上之選了。”
誰料劉瑤還是拒絕說:“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