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見劉羨也喜歡歷史與軍事,可謂一見如故。等到后來馬隆收復涼州的消息傳回洛陽,石超更是親近劉羨,不時就來找劉羨議論歷代戰事,以劉羨為孫臏,自詡為田忌,說將來必能為國家做一番大事。
對于劉羨來說,這不過是多了一個朋友,但在母親張希妙眼里,卻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了。
當然,在希妙的心中,劉羨創造的奇跡當然不止這一項。
在發蒙前,受劉恂發狂的影響,劉羨一度生出些不符合年紀的陰郁與冷淡,以致于讓希妙很是擔心和自責,懷疑劉羨會在這種環境中走向消極避世。但出乎意料的是,幾年過去了,劉羨非但沒有這種傾向,反而變得更加沉穩和冷靜,甚至有幾分成年人也難有的耐性。
張希妙怎能不為孩子的成長感到自豪呢?當年劉羨出生的時候,公府正飽受他人冷眼,連生父劉恂都對他不報期望,可現在,他不僅不是玩偶,還在做著他父親沒有做到的事情……這給張希妙一種期望:她有理由相信,即使出身給辟疾帶來了各種各樣的限制,但他還是能找到辦法,打破限制,繼續坦然前行。
這么想著,希妙推開房門,正見劉羨與石超坐在火爐旁談笑。石超此時脫了靴子,毫不顧忌地在火盆旁烤腳,而劉羨身著紫羅襦衣,一面笑,一面翻動著火盆中的木炭。
見母親上來,劉羨連忙站起來,接過母親手中的托盤說:“阿母喚我一聲便是,何必上樓呢?”
見他如此懂事,張希妙心里很是高興,但嘴上還是說:“家里來了貴客,我怎么能缺乏禮數?”,又問石超道:“溪奴有什么想吃的?午膳剛要做,現在說還來得及。”
“不勞您費心,隨便點就好。”在希妙面前,石超還是有些靦腆。
張希妙很少能夠接觸到別人家的孩子,見石超這種神態,她心中覺得有趣,加之想多了解一些兒子的朋友,所以她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想加入他們的交談:
“不要這么拘謹嘛!我剛剛在樓下聽,你們不是聊得挺開心嗎?是在談什么?”
劉羨說:“溪奴在說,上個月他與一些朋友去萬安山狩獵,撞見了一頭白鹿。”
“白鹿?”
“是。”說起親身經歷,石超頓時眉飛色舞,對張希妙描述道:“那幾天還沒下雪,我六叔(石崇)說過年缺個熊皮帽子,又聽說萬安山有熊出沒,就約了一群人去萬安山獵熊,我跟著去了。結果那天很倒霉,在山里鉆了三個時辰,別說熊了,就連狐貍也沒見到幾條,只射死了幾只兔子。”
“到了快天黑的時候,帶來的水和食物都吃完了,大家又渴又餓,沒辦法,只能往回走。結果就在回頭走到一處淺坡的時候,突然從旁邊的草叢里跳出一個白色的影子。我都沒看清呢,我六叔就大叫一聲,白鹿!就帶人追了上去。”
“我跟在后面跑,跑了好一會,差點沒跟上。好在我六叔跑得快,先帶人把白鹿逼在一處山崖的死角下,我才能喘會氣,跟著擠到前面看。”
“我跟你說,那鹿真是純白色的!從頭到尾,除了眼睛和角,都跟雪一樣白!”情緒激動起來,石超開始手舞足蹈,在半空中比劃白鹿的大小,“它就跟我差不多高,尾巴、耳朵和角很小,眼睛黑亮黑亮就像桂圓的核,長得很秀氣可愛。我六叔他們都很高興,說是遇到了難得的祥瑞呢!”